知何看着秦殊晏,心中犹豫要不要过去安稳安稳他,她很看好那款新产品,但是在宣传录制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意外,这无疑是很严重的问题,产品的后续宣传一定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她还在迟疑的时候,秦殊晏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知何抬头看了他一眼,秦殊晏离她太近,以至于她使劲仰起头,也只能看到他光洁干净的下颏。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她感受得到秦殊晏强烈的愤怒,虽然并非冲她而来,知何也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秦殊晏两颊的咬肌微微隆起,牙关紧闭,半晌,拉着知何的手大步的往场外走去。
知何不知所以,被动的随他往外,小跑着才能跟上秦殊晏的步子。
秦殊晏将她塞进副驾驶座里,关上车门,转身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开车,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以至于等到车子发动,驶入车水马龙之中时,知何才去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秦殊晏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的路况。车子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他才有空闲转过头来看向知何。
“知何,你知道今天去的那个女明星现在身价多少么?”
知何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只知道这两个女明显最近总在媒体上出现,出演的电视剧、广告很多,无论是电视上、还是各大广场、路口的大荧屏上都可以看到她们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余氏传媒总裁的女人。”
刚才余邵冲上来的时候,知何已经认出他来,就是那天在酒吧门口遇到的登徒子。她低下头,咬着下嘴唇。那天如果不是恰好撞到余邵的怀里,被他身边的女人看到,亦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
一想到那天晚上,她就被戏弄于股掌之上的玩偶,疲于奔命,她至今都忍不住身子发颤。
秦殊晏并未发觉,红灯变绿的时候,他一脚踩下油门冲了出去。因为那天在医院找到知何,她表现的太过从容和镇定,不像一般的女人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会最大化的暴露出她的脆弱,乃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陷入对被绑架这件事的担惊后怕的不安和恐慌之中。
那时,他看到的只是知何掩饰不住的委屈和她对他那晚抛下她离开的无声控诉。知何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接连经历了母亲离开,父亲去世,她生活孤苦无依的困境,她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小草,更加乐观和坚强。
“你刚才看到的产品是由孟一川主持研发的。”秦殊晏掷地有声。
知何紧紧的抓住了安全带,脸色一白。孟一川才刚回国,他所研发的产品便出现这样的重大失误,会对他以后的工作很不利。
悍马在osha的办公大楼门前停下,秦殊晏将车钥匙扔给保安,带着知何直接去了研发部。
孟一川正在对手下的女同志叮嘱些什么,看到秦殊晏拉着知何的手进来,神色一敛。
秦殊晏来势汹汹,扯着知何进了孟一川的办公室,一声呵斥,命令孟一川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因为这次录制节目中使用osha的产品使两位女明显面部过敏的意外,osha将要支付余氏传媒一笔不菲的经济赔偿。
秦殊晏简单地将事情告诉孟一川,孟一川立刻否认:“不可能!我们研发出新产品之后,将所有已知的过敏源全部检测过,不可能出现过敏情况。”
秦殊晏大为光火,一挥手,将孟一川办公桌上的笔筒挥到地上,“难道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孟一川,你是不是对我心怀怨恨,所以才故意为之?”
知何被秦殊晏这滔天怒气吓得险些蹦起来,她微微耸着肩膀,站到秦殊晏和孟一川之间,防止两人发生正面冲突。
知何替孟一川辩护,“孟一川一定不是故意的,我担保!他是一名生物工程师,做任何事情都会很严谨。产品出了问题,可能是因为他先前在美国工作,更加熟悉欧美人的皮肤特点。所以原本是好的产品,却在录制中出现意外。”
孟一川抬手放在知何的肩膀上,将她从自己的身前拉开,他打着手语,“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你不应该挡在我的前面,万一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怎么办?女人应该是被保护的。”
知何同样用手语回应着,“他是男人,不会对女人动手。投鼠忌器,他也不会伤害到你。”
秦殊晏看得懂手语,看着两人的互动更加来气。他越是生气,反而更加镇定。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将孟一川的办公椅拉出来坐下。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置于腹部,左腿随意的搭在右腿上,看上去悠闲自在。
明明是他坐着,知何和孟一川站着,按照这个高度来看,应当是知何和孟一川的气场更足一些。
但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局势更像是老师正在训斥两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
秦殊晏靠进办公椅的身处,后脑枕在椅背上,只消一个微小的角度,轻松的看向面前不得不低头看他的两人,但是这样一个姿态就压住了整个办公室的气势。
“孟一川,”秦殊晏平和的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你在美国的儿子接回来?”
孟一川精瘦的身躯一震,僵硬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
知何蹙眉,下意识的替他辩驳,“他哪里来的儿子?”
秦殊晏并不回答,反将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孟一川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孟一川的沉默,让知何开始不确定。明明两个月前,他还发短信来跟自己复合,怎么会有儿子?她有满满的疑惑,打着手语问道:“你在美国结婚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国?”
秦殊晏慢腾腾的提醒道:“他的儿子已经三岁了,一头金色的鬈发,白白胖胖,很可爱,应该要送去托儿所了吧。”
知何没有在手机上打字,只是用手语无声反驳一句,“你也有个女儿。”
她这只是一时气话,本以为秦殊晏看不懂,所以才敢这样反驳。在上周六之前,她从未想到过秦款儿不是他的女儿。
秦殊晏看她这样反驳自己,怒其不争,咬牙切齿的站起身来, “ 俞知何,他连儿子都有了!你到底明不明白,三岁大的儿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分手才两年。”
知何有些发懵,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有什么样的反应。生气?好像没有那么愤怒,至少她没有任何想要哭天抢地、痛哭流涕、破口大骂的冲动。但是,若说她心里对孟一川突然蹦出来一个三岁大的儿子这件事可以完全当做没有听到过,那也是绝对不可能。
从高中开始谈恋爱,她工作,他上学,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直到不久前,孟一川还发短信想要跟她复合。
本以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俞知何是最了解孟一川的人,却不曾想过,他在漂洋过海的那一边,已经拥有她永远无法参与和熟知到点点滴滴的生活。
“知何,”孟一川来拉她的手,那双总是传递着温暖和正能量的眼眸如今如同一泓波光粼粼的水潭,闪烁着歉意与不安,“我没有结婚。”
知何格挡开他的手,动作缓慢却不容拒绝,神色迷茫的却如同一只走失的小鹿。她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粉嫩的嘴唇在不知不觉中被咬出白印。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孟一川,瞥过秦殊晏,在他的身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转身飞快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孟一川从osha的办公大楼里追出来,知何早已拦了出租车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之中。
“小姐,去哪儿?”出租车已经驶离osha好长一段距离,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后座上魂不守舍的知何,再次提高声音提醒道。
知何神情争忪的抬起头来,回看向出租车师傅,好半晌,才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地址递过去给他看。
出租车在她所住的小区外停稳,在出租车师傅第四次提醒她,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知何才付钱下车。
那匹悍马早已停在她单元楼下,还是往日的位置。对这辆车太过熟悉,以至于知何不必抬头,就能从眼角的余光里辨认出来。
两声喇叭声突兀刺破安静的黄昏,知何却似乎毫无所觉。
她走向单元楼的步子并未因此有任何的迟疑和停顿,仍旧按照原来的速度和将要到达的方向,像是地球亘古不变的绕行轨道。
悍马的车门被拉开,那双棕色手工牛皮鞋落地,大长腿两三个跨步,秦殊晏便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俞知何。”
知何仍旧低着头,盯着自己玛丽鞋的鞋尖,准备绕过秦殊晏。但是他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放她过去。
秦殊晏突然抓着俞知何的手臂,往自己的肩膀上一甩,一手抄过她的腿弯,将知何拦腰抱起。
知何许久未变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她惊慌的往四下里环视一周,看到有人从他们旁边经过,连忙将脸转向秦殊晏的胸口,用手去拍打在他肩头,让他放自己下来。
“别动,”秦殊晏轻斥,环抱着知何的手微微收紧,“在动,我就把你抱回家,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知何又小小的挣扎两下,便不再有任何动作。秦殊晏抱着她坐进悍马的后座上,按下中控锁,与她并排坐着。
秦殊晏不开口,车厢里便是沉默。夕阳橙黄色的光线从前车窗照进来,缓慢的转移着角度,从知何的脸上慢慢划过秦殊晏,最终消失在水平面。
当最后一缕明昧的光线溜走,车厢里黯淡下来,手机屏幕上发出的白色亮光将知何的笑脸全部照亮,还有几缕光线从她的黑框眼镜的镜面上反射到秦殊晏的眼里。
“我要回家了,好饿。”知何如是写道。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秦殊晏,他突然伸手探向她的脸,知何以为秦殊晏又要摸她,连忙往后躲。
秦殊晏的手落在了她宽大的黑框眼镜上,知何立刻眼前朦胧一片,像是蒙了一层冬日厚重的浓雾。她本能的伸手在空中胡乱抓来抓去,情急之下,打着手语想要找回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