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无比漫长,而又匆匆的过去。
依旧是在破旧的小城,依旧可爱,却添几分成熟的丑丫姐,经过了一天漫长而辛苦,常人无法承受,甚至难以置信的心酸痛苦的乞讨后,她和方元在老地方碰头,然后两人一边说着今天的收获,一边往属于他们的温暖小家的路上走着。
丑丫姐圆润可爱的脸消瘦了,成了个瘦丫头。方元也变得更加瘦弱,甚至虚弱。不过经历过漫长的乞讨,他们已经习惯在别人眼中可怜而心酸掉眼泪的乞讨,甚至已经习惯挨饿,习惯那些在白天酷日暴晒炎热难耐,习惯晚上寒风呼啸中,相互偎依取暖的日子。
很多时候,人是那么的脆弱,前一刻活生生的人,下一刻便在亲人的凄凉的哭喊声中,被装进棺材,钉紧铆钉,深埋幽土,从此天人两别。但也有很多时候,人,并不像人相信中的那样脆弱。
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苦难与痛苦,好歹也是穷人家的娃早当家,饿得习惯了,讨饭麻木了,方元和丑丫姐知道如何适应这个艰难的饥荒,身体也开始习惯营养不足,不再更衰弱下去,甚至还能长点个子。
丑丫姐今天收获了一个红薯,方元也能讨到一个大饼。两人走在一起,一亮出各自的收获,便惊喜地呼叫起来,今天又能吃上一顿丰盛的。可以尝到美味的大饼,又能吃到香喷喷的红薯。要知道很多时候,两人一天都只能收获一个大饼,有时是两个包子。日子越来越艰难,别说两个孩子要找别的活来维生,就是比他们会更多东西的普通百姓都渐渐加入到乞讨队伍中,两人能讨到东西便已经很开心了。
丑丫姐是从焗红薯的小摊讨的红薯,讨的红薯却还是生的,幸好还有火折子。不过方元是不会焗红薯的,丑丫姐女孩子家家的更不会了。不过至少以前见过,回到他们的家,街上某个靠墙的角落,丑丫姐便和方元在以前堆火的地方上挖了个小洞,再把泥土填回,再捡些枯枝木块,在上面点起篝火。
虽然城里还有很多空房子,但他们还是“住”在了大街上。自然血色那天以后,丑丫姐虽然很快就像没事一样,但潜意识下总是对城里所有的房子躲得远远的,哪怕在外边到了晚上寒冷很多。方元对此也没说什么,一起找了几堵尽可能挡风的墙,就成了他们温暖的家,安静地住下。除此之外,在晚上方元总会把丑丫姐抱得紧紧得,让她把脑袋埋在自己肚子上睡觉,任凭她有时候似乎在做恶梦,在他身上狠狠地掐着或咬着。
城里的泥土和城外的泥土一样,都是黄泥,虽然被踩得密实了,挖个洞还是可以,两人很快弄好一切后,方元便把饼撕成两半,把稍稍大的给了丑丫姐。两人各自拿着半块饼,一边吃着,一边望着对方,脸上尽是温暖和开心地笑意。此间虽如地狱,在二人眼中,却胜于天堂。
吃完大饼,两人便坐得紧紧的,对着篝火痴痴地流了下口水,憧憬一下美味的红薯后,便聊起天来。这些日子来,两人每天晚上都在一起聊,自然对对方的许多事都清楚了。方元除了身份外,自己知道的什么知识或趣事或什么好玩的,全都可以拿来聊。而丑丫姐的事,方元却基本全部清楚了。丑丫姐或者应该叫陆丫头,她家是南方一个大姓世家的旁枝,当然,也就是陆家了。她家因为祖上从商,被书香门第的世家撵了出来,虽然还和族里有联系,却也不受人正眼看待。
尤其戏剧性的是,陆家,也就是陆姓世家,在把丑丫姐祖上撵出来后,居然遇上大祸,最后也只能从商保命。但毕竟是一个世家大阀,几十年后,便成为南方一富贵世家。但从商毕竟不光彩,再加上丑丫姐祖上也是从商,陆族经商后,族中子弟便觉得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便更不愿正待丑丫姐的小陆家了。所以虽然丑丫姐家里还和陆族有联系,但在遇上饥荒,遇上劫难时,父辈们却是打死也不愿回到族中去,虽然陆族也未必让他们回来。
方元对丑丫姐的事,除了丑丫姐的名字外,其他的都听过几遍了。问到丑丫姐的名字时,丑丫姐总是鼓起腮,瞪着眼看方元。方元便越喜欢问她,直到有次丑丫姐犹豫,羞红着脸想说时,刚好方元说道:“为什么不能说,难道弟弟都不能知道么……”
丑丫姐便是一气,道:“弟弟当然能知道,可你……可是弟弟不是应该本来就知道的么……”
方元沉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但丑丫姐却先是羞红着脸,接着她说到“弟弟本来该知道”时,脸上的羞红就渐渐褪去,然后神色露出迷茫一样。方元看到,心里顿时不大妙,赶紧使出浑身解数扯开话题,一个皇子懂得多少东西?就算是这个不靠谱的十三皇子,还是有一堆好笑的,或是知识学问,逗得丑丫姐有时笑得非常开心,有时又满眼迷神,小手托着腮,花痴一样看着自己学识渊博的“弟弟”。
丑丫姐的这个陆家,虽然从商了,却还是很注意后辈子弟的知识和学问的教育的。丑丫却是个女的,心中向往,却不能像男孩子一样光明正大地学,甚至看。所以方元把自己浅薄的东西说出来时,都能赢得自己“姐姐”崇拜的眼光。通常这时候都是方元悔恨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时候。
至于今天,晚上两人谈得多是一天的经历,在乞讨时见到的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当然,其中受到什么苦,或者被不耐的店主打了几个巴掌,这些都是咽到肚子里去的。
两人不愿聊太多,聊多了便消耗很多力气,然后就会更饿。对,不是饿,是更饿。聊了小半天,两个孩子便紧紧坐在一起,丑丫姐紧紧抱住方元的一边胳膊,静静地发呆地看着升腾跳动的火焰,就像个顽皮的火精灵在跳舞。
抱着方元的胳膊一边静静地看着火焰发呆,丑丫姐平静的脸上偶尔会露出一丝笑容,很纯洁,很漂亮,很可爱,很好看。然后就赶紧僵硬,绷紧平静回脸上。这是被痒着的。因为方元这时候正在她手心挠她痒痒。
在几个月前,丑丫姐也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待着,在晚上吃过东西后,聊完天后,看着火焰发呆。一个人孤独地,自己静静的了,便会由着脑子里想东西。方元发现丑丫姐自己一个人发呆时,她会静静地呆着,然后脸上不知不觉地就会掉下眼泪来,哭成泪人一个。
所以方元也就不会让她有时间停下来,因为丑丫姐总是要抓着自己才安心,所以方元也能把她的手牵过来,然后心跳跳的,血加速地流着,挠着丑丫姐的手心,捏玩着丑丫姐嫩嫩得小手。然后发现丑丫姐的手真的很漂亮,虽然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灰给覆盖的脏兮兮的,但还是很暖,很软,很好玩似得。
那些日子,丑丫姐从害羞到像个小媳妇一样傻笑着,再到现在,喜欢僵着脸,喜欢被方元在乎的感觉。因为她知道方元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自己开心,不要想,帮助她欺骗自己,她的弟弟还暖和暖和地在她身边。
方元挠完丑丫姐的手心,便挠丑丫姐的咯吱,挠得她叫“顽皮弟弟,别玩了”,挠到她脸色羞红的,叫唤着“好弟弟饶了姐姐,不要挠了”的时候,方元才会静静地牵着丑丫姐的手,十指紧扣,那温暖,那让人心跳的感觉,会依旧提醒丑丫姐不去乱想。虽然,这一切,早就已经超出了姐弟俩的范围了。但丑丫姐是欺骗自己,而方元却是什么都很清楚,自然不会感觉到其中有不适。
火焰跳跃着,渐渐小了,方元在原来的篝火旁放干柴,渐渐地就把篝火移到一旁去了。待到原来的篝火熄灭,木灰冷了下来,两人便挖着还暖和的土,把红薯挖起来。
红薯闻着便香,两人便又开心地看着对方,然后发现对方粘上木灰的脸蛋,被篝火烘得红通通的小脸蛋上,粘着灰的搞笑样子,便又开心地笑起来了。
红薯对半折开,还是大的给丑丫姐。丑丫姐闻着香喷喷的红薯,轻轻抹掉外边的干泥,就放嘴里咬着吃了起来,吃得香甜香甜的,就是外边的红薯皮都是香香的,自然不会说剥掉皮了。
只是吃得太快了,吃到嘴里,一口满是滚烫滚烫的,手上红薯烫烫的感觉又现在才传到手上,丑丫姐那依旧嫩嫩的小手禁不住烫,口里刚咽下滚烫的红薯,手上的红薯便烫得丑丫姐“呀”的一声松手掉下来,刚好掉到木灰里,沾了满满的灰。
丑丫姐呆呆地看着掉到木灰中的红薯,捡起来后,看着沾得满满的灰,开心的心情顿时被打个破烂。丑丫姐委屈伤心地,瘪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方元赶紧安慰道,然后从丑丫姐手上拿过红薯,再把自己的塞到对方手上。丑丫姐看着方元塞到自己手上好好的红薯,再看到方元手上灰灰的红薯,更是觉得自己的不对,眼睛便直直地看着方元安慰自己而露出极其关心的脸,丑丫姐便更伤心,委屈地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方元呆呆地不知道怎么办,就看着丑丫姐在掉泪。于是赶紧把沾了木灰的红薯塞到嘴里咬一口,香香地吃着,咀嚼几下便吞下,安慰道:“没事呢,还香呢,好香呢,还好好吃呢。”
丑丫姐又不是傻子,便还是哭,哭得更大声。方元这回真没辙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哭。丑丫姐哭得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好似个雨大琵琶,让人心疼不已。再看着丑丫姐嫩红嫩红,还粘着小块红薯的小嘴唇,方元血气一冲,脑子一蒙,也不知自己怎么的,便凑上嘴去,亲在丑丫姐红嫩的嘴角上,分开时还吮了一下,吮拉了一下那红嫩诱人的嘴角软肉。
这一下亲得快,亲得突然,亲得两个人都吓蒙了。丑丫姐被吓得忘记哭了,嘴角还带着那丝被吮吸了一下的异样感觉,丑丫姐顿时脸上刷一下羞红成了一个红苹果,脸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