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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舞倾城(4)

太宗皇帝停灵九日后,太子下令抬灵入葬于昭陵。同日太子李治登基,为唐高宗,封太子妃王氏为后。登基第一日高宗便下令大开城门,解除禁令,城内百姓长街当哭以送太宗之灵。此令一出,原本毫无生机的长安城顿时挤满了人,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来到街上,守在街边痛哭等太宗灵柩过来。

庭萱等人跟在陈氏身边,带着帷帽,拿着帕子抹眼睛,还不时的发出抽噎之声。街边有位横阔竖圆的年轻小姐,不知是太过悲伤还是装的太像,短短两刻钟的功夫她已经哭晕三次了,且就在庭萱等人的对面。如此鲜明的对比让陈氏的恶狠狠的瞪了自家女儿好几眼,庭萱几个姑娘无奈只好放开嗓子嚎起来,只是干嚎无泪着实煞风景。这是佩哥儿偷偷递过一方帕子给庭萱,庭萱拿过来放在眼角擦擦,顿时呛得眼泪直流,止都止不住,这回陈氏满意了!

万民哭丧的一路还是很曲折的,新皇亲自扶灵,百官跟在灵柩后面。待快走到东市的时候一人身穿孝服迎面策马而来,到灵柩跟前时神色复杂的看着棺柩。扶灵的长孙无忌大喊道:“大胆吴王,竟敢在先皇灵前策马,见了新皇不跪,此乃大不敬,你这是要谋反吗!!”

吴王恪今日进城未带一兵一卒,本就没打算与长孙无忌发生冲突。听他如是的问,翻身下马,对着新皇行了君臣之礼,这时传闻怯懦新皇露出舒心友爱的微笑,亲自将自己的三哥扶起。吴王顺着高宗的手起身,走到太宗灵前大哭:“父皇!”到此全城百姓感其孝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丧,那位横阔竖圆的年轻小姐见到英俊的吴王激动万分,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而后吴王与新皇一起扶灵出了长安城,据说在城外还遇见了蜀王、蒋王、越王等人。大家在亡父灵前兄友弟恭,在三万士兵的瞩目下共同哀伤大哭。高宗把几位王爷姗姗来迟的家眷接到了大明宫,几位王爷从昭陵回来后也一起进了大明宫与高宗共叙家常,而他们的护卫也被长孙无忌打发回了属地。长安城里疯传了十日的谋反事件事件就这样无疾而终了,怀揣着鱼符的庭萱也松了一口气。

一场干戈瞬间化为玉帛,这个结果让千里迢迢奔来凑热闹捞好处的各地藩王很不满意。无奈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太狠,方才还笑眯眯的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能让兵将拿着刀对付你。

吴王的别院里,蒋王和越王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吴王胆小怕事,被长孙无忌几万兵马就给糊弄了。吴王身着一身素白孝服,沉默不语,随他的兄弟们抱怨。倒是坐在一边的蜀王听了很是不快,他与吴王乃是同母所生,自小他就为这个哥哥马首是瞻,自己虽也怒其临阵脱逃,但却不能容忍这两个草包来笑话他的哥哥。蜀王是个脾气暴躁的,今儿个被长孙狐狸和老九摆了一道他心中气不过,偏偏蒋王和越王这两个没眼力价的敢来惹事。蜀王一拍桌子,怒吼道:“都给老子闭嘴!若不是有三哥在这儿保着你们,长孙狐狸和老九早就把你们都收拾了,哪容得你们在这儿撒野!有气找老九撒去,爷我肚子里还憋着气呢!”

越王被蜀王这么一吼有点心虚,讪讪不语。蒋王可没这么好的眼力价,争执道:“那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属地的兵力都集结好了,只等三哥一声令下,咱们就能把长安城拿下来,那三万兵还不够咱塞牙缝的!到时候让老九求咱们放了他!”

吴王扫了一眼自己的三个跃跃欲试的兄弟,一个个有勇无谋,草包!吴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蜀王。蜀王打开信看后大惊失色,颤抖着嘴唇说:“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咱们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越王蒋王也凑过来看了信,心中只有一句话,却让他们吓得跌坐在座椅上。信上写道:浔阳遇伏,死伤过重,两日之内难道长安!底下还写着一个赤红的“裴”字。蒋王忽然痛哭:“我的五万精兵都在浔阳的大军中,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啊!”吴王也痛心疾首,他们原本定的策略是先遣两万精兵随他们四个到长安‘清君侧,诛长孙’,只要他们能攻上两天,其余的二十万兵马就能在两天之内赶到,届时长安城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却不曾料到大军竟会在浔阳被人偷袭了,他只好忍气吞声的认了老九为新皇。

蜀王反复的看了几遍那短短的一行字,最后愤怒的问道:“这裴字是何意,是裴家军干的!?裴骏老匹夫的胆子也太大了!”吴王缓缓的说:“不是裴骏,手握重兵的几名将军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他们有异动我会知道的。报信的人说咱们的大军是在夜里被偷袭的,领兵的是一个白衣小将,没有打旗也不知道是谁的部下,只听有人喊他裴小将!”

蜀王恨得牙痒痒,大骂:“竖子坏我大事!我这就叫人去查,一定把这姓裴的给揪出来!”说罢蜀王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三人默默叹气。

赵府内院,和春居主屋内。

陈氏为赵三爷脱了官服换下了常服,闲话家常的说道:“今儿个上午门房来人传话,说是英姐儿随蜀王回长安了,来信儿说明日想回家看看。您说现今这局势……”

陈氏欲言又止,赵三爷也不去探究她的意思,直接吩咐道:“明儿个英姐儿回来时你拨一匣黄金给她,这几年也多亏了她事情才能办的这么妥当,这份是她应得的!”然后又想了想继而道:“她若是想把大姨娘接走你就应了她吧,毕竟现在圣上刚刚登基,难不保那些人贼心不死,咱们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陈氏看着庶女收到了青睐总是觉得别扭的很,更心疼那一匣黄金。

第二日午后,门房果然来人报说二姑奶奶回门了。陈氏正在对账,听了之后嘴角扯出一缕僵硬的笑意,告诉林嬷嬷:“你去把长清居士请来,就说有故人来了!”大姨娘自英姐儿出嫁后就自求了陈氏让她像二姨娘一样做个修行的居士,潜心修心不再过问俗世。陈氏也乐得清静,免去一个烦心的,就把她的小跨院改成了修行之所,还请云淼庵的和慧师太给大姨娘取了号,曰长清,此后府中的人就管大姨娘叫长清居士了。

待到长清居士跟陈氏请了安,蜀王的英侧妃才姗姗来迟。她进屋的那一刻旁人只感到满室光华,立刻被她的珠光宝气晃花了眼。英姐儿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从前那个清秀消瘦的不被人注意的庶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高贵妖艳张扬的贵人,陈氏差点没认出她来。

英姐儿含着笑迈着莲步走到陈氏跟前,柔柔的行礼道:“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近年来可康健安好!?”

陈氏可不敢受这个礼,虽说英姐儿是她的庶女,但出嫁从夫,她现在首先是蜀王府的侧妃娘娘,其次才是赵府三房庶女,受了她的礼陈氏可就是犯了不敬之罪了。陈氏与形形色色的贵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到,还不至于让这点小把戏绕进去。在英姐儿行礼的那一刻忙侧过身子,并郑重的行了一个拜见王妃的礼节,说道:“臣妇拜见侧妃娘娘,娘娘安康万福!”

“呵呵!”英姐儿抿嘴娇笑,亲自将陈氏扶了起来,打趣道:“母亲怎地和女儿这样见外,让女儿好生伤心呢!”

陈氏淡淡说:“君臣有别,娘娘是皇家的媳妇,这点礼节臣妇还是懂的!”

听了此话英姐儿笑的更欢了。大姨娘从英姐儿进来的那一刻眼睛就未曾离开过她,近乎贪婪的看着英姐儿的脸,听着她的声音,想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刻入脑中一样。这哪里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居士,分明是一个舐犊情深的母亲。英姐儿面对大姨娘的时候就淡然许多了,只行了半礼说道:“听闻姨娘做了居士,还得了号,可是过的快活!”

大姨娘对这个华贵的女子已然是不甚熟悉,也不知该怎样和她说话了,只说了两句甚好便无话了。英姐儿也没再和大姨娘说旁的,而是和陈氏叙起家常,并叫人抬上来许多礼品,从送给太夫人和陈氏的绫罗绸缎明霞宝珠到给姐妹的时下的珠花胭脂,连府上几位得力的老嬷嬷都有礼物,全府上下人人都有,妾都是精心挑选的合各人心意的,足可见英姐儿准备的缜密无疏。

闲谈了一会儿陈氏突然让大姨娘去厨上亲手做一盘英姐儿最喜欢的核桃酥来,大姨娘想起英姐儿小的时候常央着自己做给她吃,心中微甜,高高兴兴的应了去了厨房。大姨娘走后林嬷嬷也带着丫鬟退了下去,英姐儿明白陈氏这是要和她摊牌了,她今天来赵府还真不是串亲戚,早点把事情说开了省得大家都悬着一颗心。

陈氏带着莹姐儿进了内室,打开一个雕花封着铜锁的大箱子,而后从中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黑匣子。陈氏微笑着说道:“老爷说这些年苦了你了,这些也是你应得的!”英姐儿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略惊了惊,她想到三老爷会给她些钱财,却不想竟舍得给这么多。一匣子装了整整十个金铤,每个大约都有五两重。得了这么一大笔横财按理说英姐儿应是高兴的不得了,可她却没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而是脸色微微发白,笑容也不再想起初那样明媚,而是多了一份谨慎和讨好的说:“父亲母亲何故这样客气,我做女儿的为二老做些事也是尽了孝心,再收你们的钱财那我可就臊的没脸了!这些金铤您还是收回去吧!”

英姐儿不收这些金铤让陈氏大为不解,心想:难道真被老爷说中了,蜀王府势头不胜往昔,英姐儿还要仰仗着赵府?陈氏推脱两回,坚持要英姐儿收下这一匣子金铤,英姐儿最后无奈只得说道:“要不,我只收一半,剩下的这一半就当女儿孝敬您二老了!”见陈氏还要推脱英姐儿忙有说道:“其实女儿还有一事想要求母亲,还请母亲帮忙才好!”

陈氏眼眉一挑问道:“哦?不知侧妃娘娘有何为难之事,许是臣妇能帮忙纾解一二!”

英姐儿道:“对母亲而言也是个简单的,王府里的两位郡主现在也到了上闺学的年纪了,蜀地那些女先生都不和王妃心意,打算借着此次回长安在这儿找个女先生带回蜀地教导郡主。女儿私心想着咱们府里闺学的唐先生是极好的,教导姐妹也颇用心思,定能让王妃满意。现在连七妹都已经十岁了也不必再在闺学里学诗文了,多学些针线才是正经。故而女儿想请母亲与大伯母说说,让我把唐先生带去王府吧!”

陈氏原来还以为英姐儿是想要把大姨娘接走呢,结果却是想要唐先生。陈氏没理由拒绝:“我这里到没什么,萱姐儿也用不着再去闺学了,只是唐先生那里却是不好说的!”

英姐儿道:“唐先生那里我去说罢!早年我与她也有着师生的情分,蜀王府在束缚上也不会亏待唐先生。与她说说想必会是愿意的。”

英姐儿来之前赵三爷就嘱咐过陈氏她有什么要求应了就是,而且英姐儿这要求合情合理陈氏就痛快的应了,那半匣子金铤自然也就留在了陈氏手里。

晚间时分,英姐儿随着陈氏去给太夫人问安,因身份不同了,太夫人也不敢怠慢了不仅亲自出来迎接,还在寿安堂设宴款待英侧妃。庭萱等人去的时候英姐儿欢喜的拉过芳姐儿,问她近日可好,还退下手上一个厚重的绞丝金镯给了她玩。芸姐儿对此很不屑,小声的说:“若想炫耀何不拿个新的出来,自己用过的有什么好的!”莹姐儿因为庭萱而看芸姐儿很是不满,只要见面就和她作对,芸姐儿说英姐儿的不好莹姐儿便说道:“二姐的镯子一看见是上等的品相,成色鲜亮,即便带过了也有七八成新,拿出来送人也是极有心的。不像有些人别说这种七八成新的了,恐怕连个厚重足金的镯子都没有 !”

芸姐儿这几年的岁数不是白长的,已经不再和从前似的沉不住气了,看到莹姐儿帮英姐儿说话便不慌不忙的反击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没有二姐那么贵气的侧妃身份,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到是二姐都已经伏低做小了再不能多得些银钱岂不是吃了大亏。”芸姐儿重重的强调了侧妃二字,就是想让英姐儿明白,她在风光也只是个妾,是一个要看主母脸色伏低做小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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