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熬过多长时间,也不知是白昼还是黑夜,鸠雅身上寒意彻骨,起初以为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可后来却发现,这一股寒气乃是来自体内。鸠雅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体内寒毒又复发了!
这可是大出意料之外了,自从修习《阴符经》以来,鸠雅已能控制体内寒毒,怎么还会出现反复?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鸠雅一时想不明白,也容不得他追究,这寒毒之气越来越来汹涌,只能静心专注地打坐运功。
鸠雅被掩埋在一堆砖石木瓦之下,现在体内气息又有了异常,当真是内外交困。好在鸠雅心志坚定,也不会有人横生枝节,免除了外界干扰,鸠雅也倒能平心静气地运功。
只是此次体内寒毒发作得有些蹊跷,鸠雅勉力而为,已经累得满头是汗,手脚却是越来越冰冷僵硬。无奈何,鸠雅只得依照《阴符经》,以及当初醉仙点拨,一面守住丹田内息,一面将寒气缓缓引导疏散至周身血脉之中。一旦察觉血脉快要承受不住,又将寒气收回丹田之中。
其实鸠雅不过是将压力分散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突破,如此更是疲于应付,渐渐就要些吃不消。恰在此时,那条久违了的青色神犬又出现在鸠雅意识之中,在一片空明澄静之境,它又不住****鸠雅,不断给他体内注入寒气。
鸠雅心下大急,这神犬不是忙中添乱吗?本来体内寒气就难以驾驭,如今又绵绵不绝地增多,鸠雅感到身体就要膨胀炸裂,手足更是起了一层冰霜,且还不断往躯体上蔓延扩散。照这样下去,不用一刻钟,鸠雅非得被冻死不可。就算他能抵御住寒气,一旦口鼻被冰霜封住,也是必死无疑。
可说来也奇怪,那神犬注入鸠雅体内的寒气肆意澎湃一阵,却在丹田之湖中掀起巨浪,引得被压制的火神功内力出现了紊乱,竟迅速纠结在一处向寒气反扑过来。
鸠雅稍稍感到有些暖意,可却是稍纵即逝,转眼又如同坠入冰窟。但如此一来,鸠雅忽如醍醐灌顶,想到《阴符经》上有一言:“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也。”
鸠雅慢慢停下运功,顾不得寒气倒逼而上,他需要理一理思路。所谓阴阳相推,即是阴阳二气互为动力,寒气胜则热气消减,热气胜则寒气衰退;反而言之,寒气过盛,不妨调动热气抵御,反之亦然。
鸠雅想到此处,不禁心花怒放,在这绝境之中,他无意间又参破《阴符经》一层深意,这真是因祸得福了。一旦思路打开,眼界便豁然开朗,鸠雅急忙体念丹田中那一股热气,不再理会阴寒之气,也无心再管那一条神犬,只是将火神功心法从头演练下来,一心专注使体内热气逐渐壮大起来。
约莫两个时辰以后,鸠雅已经渐入佳境,对自身功力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对丹田之湖也有了形象感知。最妙的是,他此时驱使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内力,如臂使指,寒气势头凶猛,就用热气抵消;热气气势汹汹,就用寒气消磨。总而言之,这两种内力已然被鸠雅驾驭得随心所欲。
鸠雅原本想到此关头,也算取得了不小成果,就稍稍松懈了一些。这样一来,那寒气又大有卷土重来之势,鸠雅只得万分耐住性子,坚守门户,不使丹田之湖中再有半点异动。
也不知过了几天几夜,鸠雅身上冰霜消融一层,又结上一层。他的火神功更是突飞猛进,热气滚滚犹如天火燃烧,竟与神犬输入的寒气斗得旗鼓相当。两股内力到最后缠绕在一起,渐渐也有融合趋势,鸠雅也难以将它们分开了。
鸠雅身体上一阵麻痒过后,便是一阵说不出的舒适,仿佛躺在云端,手脚也在意识里无限舒展开来,就像可以摘下天上星辰一样。鸠雅知道,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大功告成,把寒热之气彻底融为一体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鸠雅听到头上一片嘈杂喧哗,还有灰尘不断落了下来,紧接着就能听见人声鼎沸。烈山老祖叱责喝骂之声不断落入耳内,鸠雅心里一紧,这才想到原来烈山老祖一直没走,不免有些心浮气躁,体内真气动荡起来,引得血气翻滚,差点就走火入魔。
鸠雅顾不得那么许多,急忙敛住气息,继续修炼,企图尽快突破了。头顶上石块越来越多,有些砸到身上,鸠雅也浑然不觉,灰尘落到口鼻之内,鸠雅想要打喷嚏,只能硬生生忍住,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一些亮光直射下来,鸠雅转动眼球,看见四周瓦砾木梁已被清空大半,露出很多罅缝,那些亮光正是从中照射进来的。鸠雅依旧岿然不动,心里却焦急起来,倘若此时烈山老祖发现自己,那就是只有坐以待毙了。
果不其然,上面有人叫道:“快来看,人在这里!”
“闪开,让老夫来看一看!好啊,这小子命也忒大了……奇怪,他怎么一动不动,哈哈,难道被饿死了?你们动作快一点,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将他挫骨扬灰!”说话之人自然就是烈山老祖。
人们搬木石速度明显加快了,灰尘铺天盖地,鸠雅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可偏偏自己此刻还不能移动分毫,否则搅乱内息,立即就有丧生之祸;但也不能如此束手就擒,情况真是到了十万火急之时。
烈山老祖早就等不得了,一把推开挡在面前之人,从缺口处探进半个身子,想要将鸠雅拖拽出来。可烈山老祖毕竟是狡猾谨慎之人,为了保险起见,他不管鸠雅是死是活,先一掌拍了过去,想让鸠雅彻底死透,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只可惜烈山老祖却打错了算盘,这一掌非但没有要了鸠雅性命,反而帮了他大忙。鸠雅体内寒热之气本来处于胶着状态,想要融合一处还得再耗些时间,却不想受到外力激荡,两股内力出于惯性,竟一同反扑出来。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头上巨石已被震碎,鸠雅从废墟里冲天而起,一大股烟尘如同旋风席卷而上,石块就像天女散花一般砸落下来,声势惊人。
那些站在近旁的烈山门徒们吓得目瞪口呆,仿佛见到仙人升天一样,有的人来不及躲闪,被石块砸得鼻青脸肿,身体也被一股强大气流冲击出去,落到三丈之外。更有甚者,只因为离得太近,被那股旋风卷上高空,又如同一片落叶被甩到地上,顿时一命呜呼了。
烈山老祖所受冲击最大,不过他内力深厚,才感到情况不对,便扭转身体斜刺里倒飞出来,胸口有些烦闷,身上倒也没有什么伤害,不过头上的玉石牛角却被折断了一只。
这牛本是炎帝一族图腾,牛角也被视为神物,更何况烈山老祖头顶牛角乃是用蓝田玉石打造而出,早就成了烈山门一件宝物。烈山老祖心痛不已,等眼前尘埃落地,见鸠雅神采飞扬地站在远处,对众人不理不睬,这更是在自己怒火之上浇油。
“小杂毛,你屡次坏我好事,真是天煞孤星!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孽!”
鸠雅刚才其实是处于懵懂之中,还没有回味过来究竟发生何事,现在听到烈山老祖咒骂,回过神来放眼看去,见烈山老祖头顶独角,便笑了出来:“啊呀,烈山老祖,你怎么成了独角牛了?”
“受死吧!小杂毛,嘴硬死得更快!”烈山老祖一腔怒火,手一挥,一块大石头便砸向鸠雅。
鸠雅曾与烈山老祖交过几次手,自然明白他的实力不容小觑,也不敢硬接,当下侧身往一旁滑过,却不料才一用力,就滑出四五丈。鸠雅又惊又喜,看来自己的武功果然是突飞猛进了。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烈山老祖法眼,他见鸠雅轻轻一晃就站在了四五丈外,心中仿佛压上一块大石,既沉重又憋屈。烈山老祖心里直打鼓,细细想来,每一次与鸠雅交手,总是会大出意料之外,莫非这小杂毛有神仙附体不成?
烈山老祖受了鸠雅几次羞辱,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地图也被他抢走,已经对鸠雅恨之入骨,巴不得寝其皮食其肉,现下哪里顾得一代宗师的身份与脸面,竟是如同疯了一般,对鸠雅痛下杀手了。
鸠雅不到万不得已时,不敢与烈山老祖硬拼,因为他心中还是没有多少胜算,只能在废墟之上左躲右闪。烈山老祖看穿了鸠雅心思,一声冷笑,忽而飞至东边房屋顶上,喊道:“拿琴来!”
便有一个门徒捧着五弦琴飞上房顶,将琴毕恭毕敬交给烈山老祖,自己却慌忙飞身而下,躲得远远的,还用手捂住了耳朵,脸上表情有些害怕,又有些幸灾乐祸。
鸠雅见此情景,明白烈山老祖终于要使出看家本领了,也十分忐忑不安,手心里冒出了汗水,屏气凝神戒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