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
她施一身粉黛,婉一缕清风,罗裙依依,凌波盈盈,一颦一言间,眸中明媚阳光,蕴含着浅笑的眼波,痴痴的望着天上的璀璨烟花,仿佛照亮了了这世间最无垢的尘世。
望天空飘絮,看四海落雪,寥寥大地无垠,却似乎都与她息息相关。
没有悲伤,没有苦恼,没有仇恨。
九尾白狐,本该天生媚态,妖娆惑人。可她却是那么的干净天真,那么的烂漫动人。
她宛如一个出尘的仙女,不受凡尘的污浊侵蚀,依兰,恍若兰花,幽香弥漫而素有高洁品质。
那一刻,紫印微烁,花灯摇曳,一盏流光醉芬芳,阑珊灯火中,也似烟火坠落。
百转千回间,人群熙熙攘攘,只一眼,心神荡漾。
见她悄悄地转过身,盯着那一串一串晶莹透红的冰糖葫芦,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他心生一计,拿起糖葫芦就去献了殷勤。
她来者不拒,两人很快顺理成章的交流起来。
“你也喜欢这些花灯?”
他缓步走过去,在荷花池旁浅浅的笑。
刹那间,荷花尽数开放,伴着那些五光十色的花灯,点亮了漆黑中的河道,一片波光粼粼。
“当然,因为只有今天,我才能偷偷从师门跑出来,每年的今天,我都可以在花灯前许一个愿望。”
“那你今年许的愿望是什么?”他有些好笑的拍拍她的头,一只可爱脱俗的小狐狸。
她慢慢闭上眼睛,世界一片纯净明朗,柔和的月光照亮她半边面容,让他有些失神。
“六界平安,你平安,我也平安。”她缓缓睁开那双明媚的眼眸,盯着那张俊美的脸,脸色的有些红润,再次讪讪开口。
“你快乐,我也快乐。”
他愣住了:也许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六界平安,他都完成不了。
他是魔,他是魔尊夜瞑,万魔之首,他家族的宏图壮志:只是不惜任何代价,号令天下,只为了天下归于自己一人之手。
面对自己生来就要完成的命运,他没有选择......
他们在山洞溪水间嬉戏,在熙攘的大街上捣乱,在竹林里捉迷藏。
依兰从来不问他,偌大的竹林,为什么他总是能在她躲好之后的5秒内就能找到他,从来不问他,熙攘的人群中,为什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别人的小摊翻个底朝天,从来不问他,为什么可以让水在自己的手中化作一条水鱼,他还可以轻松的将天空变成紫红色。
在他说自己是个遨游四海的修道之人,她也毫不犹豫的信了。
他在重阳那日送她一缕充满法力的绯红色的凌带,她也是满心欢喜的接下了。
但在看到他的法力是紫色的时候,在看到他宁愿让黑狐剑吞噬全部心智身骨的时候,在看到他和自己的魔族手下说话的狠厉眼神,在了解那绯红色的凌带是由多少人的鲜血染红的场景,她的眼泪结成了冰。
原来自己的心还是会痛的?
她一直就那样贪玩调皮,可是到了今天,她早就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他为了操控天下,神界血光满天,分崩瓦解,瑶池千里染血气,四处哀嚎声不断,民不聊生。
她神狐派满门被屠,她亲眼看到她的族人,她的师兄妹,她的子民一个个倒在她的面前,大片大片腥红的血渍玷污了他们的素衣,眼里,却是一成不变的怨恨。
连最亲的人都已经愤恨她的懦弱无能,她更不可能担起守护天下子民的重任。
“难道,现在神界的这个模样,就是你想要的?”
“你完全可以用你的法力去救赎别人,去大爱世间,我以为你只是暂时的走火入魔,你会清醒,变成原来的那个温柔的你,可我没想到,你原原本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
他早已杀红了眼,眉眼的戾气越发逼人沉重,越来越暴虐无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我只是你的一个棋子,一个现在已经可以随便的杀戮的弃子。”
“你想困住我多久?一年?两年?或者一辈子?”
“你以为这样,我就真的会无动于衷?”
“放心,即使我死了,我也不会把神剑轻易交付于你的手中!”
她扬起头向着森林上空撕心裂肺的喊着,没有任何回应,为破封印,用尽全力打出一掌,却被功力反噬。
鲜血沿着嘴角溢出,染红了那一片檀唇,感受到了嘴边的那股咸腥,她云淡风轻般抬手拭去:
早就已经命不久矣,何必如此麻烦?
用一种最快,最没有痛苦的办法结束这一切,即使不能还世间一个安宁……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无可挽回!
她没有犹豫。
“兰儿,不要逼我,我本不想这样做,但是,我们能过的更好?不是吗?”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眉间紫印慢慢变淡,耀眼的紫金眸也一瞬间变得暗淡无光,一行淡薄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但谁又能看见?
一只半透明的紫色蝴蝶从他的手中缓缓落下,飞到她的面前,撒下一地的灿烂的金粉。
“你也是他的说客?我已有决断,不需要他的怜悯。”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金丝绣包,把金粉吸了进去,手指慢慢攥紧。
他毁了狐族,毁了神剑,更毁了作为凤神神女的自己。
恐怕,她的读心术,将来还是要失传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落地,她笑了笑,纤细的手指轻轻捻了一丝金粉,轻轻升入空中,让它随风飘去,当它轻触到结界的那一刻,透明闪光的结界缓缓碎裂,变成了无数条金丝般的光线,凄凉的散落在她的四周。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是时候,要做个了断。
这爱恨纠葛,终将随着一人死去而终结散去,毕竟,这是一段孽缘。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终归成沙。
梦境幻灭,一个小小的灯影却越来越近,仿佛纷飞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在荒芜的梦境中闪烁出一道朦胧微弱的光。
他提着一个檀木做的纸灯笼,身上一股檀香暗影流动,潇洒的青丝倾洒肩旁,双眸漆黑似墨染,灿若星辰,嘴角的弧度恍若隔世烟火,眉间没有半点狭隘阴霾。
“你愿意和她使用生死血契,从而用你的内力封印她的全部法力,让她死而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