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看着眼前的刘弗陵,心里一震,早就听通报消息的人告知竟然是周阳玉儿,不知这女子竟如何逃得过暴室的摧残,又悄悄地成了家人子。
霍光想着,又正色道:“老臣从未行走在掖庭女眷之处,哪知此家人子是何人?”
“是吗,既然大司马不知晓,那是朕以为错了。”
“难道陛下认为我堂堂大司马对社稷对圣上有何不轨之处?”霍光的声音提高了。
陛下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自小就很信任一手扶植自己的霍光大司马,只是因为希望皇后诞下龙子的缘故,不让自己宠幸其他宫人姬妾,让自己有些头大。
“大司马为朕为大汉鞠躬尽瘁,朕怎会认为大司马会有不轨之处?”出于对霍光的敬意以及他手里的重要兵权,刘弗陵还是如是说,“那针刺只是那几个家人子在刺绣的时候不小心忘了取出来,皇后并无大碍,只是玩心重装着昏迷了好一阵。”
“陛下,不管如何,就算那几个家人子无意也好,总是应该以失职罪处理,臣觉得应该将她们驱逐出宫!”
“朕觉得,只要惩戒一下,驱逐出宫倒无必要。”
“陛下,此事决不能姑息!”霍光正色道。
“大司马日夜操劳,怎么这种宫内的事情爱卿也要操劳了?”刘弗陵不动声色的说道。
“陛下,皇后殿下有生育诞下皇子的使命,是国之根本的源头,老臣固然要对此事上心。”霍光说着,想着也不能因为这点事情惹恼了陛下,便又说,“不过既然陛下决定惩戒,那老臣也不再多说什么。”
“好,朕是大司马一手培育而成,如今的朕和这大汉,都有大司马的汗水功劳,朕对你还是最为放心的。”刘弗陵微笑着。
“谢陛下!”霍光低头答道。
“刘弗陵看着霍光,看着站在一边呆若木鸡其实内心有如火涌的侍女侍人们,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国事需要操劳,家事也还得打理,红尘沙火后,理不尽,最难缠。
“真是烦死了,这么多杂草,如何打理的干净!”方虹叫嚷着,一下子坐在了草地上,用力扯了一把绿草。
我擦了一下汗,看着这春色明媚的园子里,鸟儿啁啾,繁花似锦,远处似乎传来一阵阵的笙歌,将这些五彩的花朵变得琉璃一般透彻明亮,还有随风曼舞的清香,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那片花园,和他一吻定情的花园。
兀的我摇摇头,将思绪拉回眼前,我走过去,将方虹拉起:“别纠结了,好好做。不然被这里的管事看到,又得责骂了。”
“啊啊啊啊!别的人进宫都锦衣玉食的,怎么我们就这么悲苦呢!”方虹着急的叫道。
“我们这里不就是有人锦衣玉食么。”说话的是罗煜芯,她阴笑着过来。
“是呀,这周阳玉儿也真是奇怪,真搞不清楚!”方虹转着脑袋瓜子想着。
罗煜芯摘起一朵花,嗅了嗅:“也是拖了她的福,我们才要在这里修草,做这些下贱的工作。”
我和方虹都盯着她看,她只是慢慢的继续说:“周阳玉儿是我们入宫前陛下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姬妾,不知什么原因送入了暴室,却又活着出来当了家人子。她设计将绣花针扎在凤袍里,刺伤皇后,让陛下想起她,又重新宠幸了。只是不便明目张胆,只能以惩戒失职家人子的理由将我们送到这上林苑来修草,而周阳玉儿则住进了昭台宫继续享受了。只是啊,她是享受,我们还是下人。”
听到罗煜芯这么说,和我猜测的情况类似,不过幸好的是皇后殿下并没有什么事,否则我们几个都不可能活着了。
“放下!”突然传来里舍人的声音,罗煜芯吓的把手中的花朵给落在地上了。
“瞧瞧,瞧瞧你们几个!”里舍人的语气里透露了完全的不屑,“被罚在这里修草,竟然聚众聊起了天!看这花,这花是你们采得了的吗?这宫里的一切,都是圣上和夫人们的,哪儿轮到你们这些小罗罗,今日你们不得沐休,修草直到掌灯时分!”
“诺。”我们都低着头,任由里舍人责骂。
等他走了,方虹在他背后吐了一下舌头。而罗煜芯只是叹气说:“到掌灯时分天早就暗了,难道要我们两眼抹黑地修草?”
“算了,干活吧。”我心里倒也不多舒服,只是觉得这花这草这地这天这清新的空气是每个人的,怎么只是陛下和那些夫人的?
夜幕来临之际,昭台宫内一点星火晕染着。
刘弗陵悄悄过来,屏退了下人,突然抱住周阳玉儿。
“陛下,你又胡闹了。”周阳玉儿含羞一笑,转过身来。
“你这才是胡闹,居然想出那法子暗示朕,可知伤了皇后得惹多大乱子!”刘弗陵嗔怪道。
周阳玉儿一低头,便说:“陛下,玉儿没有想过要伤害皇后殿下,只是觉得在针上抹点洋金花皇后会晕少许,这么做了你才会重视才会发现...”
“朕知晓。”刘弗陵一把抱住她,“以后别再这么傻。现在你就呆在这里,只能这样委屈你了,待再过一阵子,便重新封你为美人。”
“陛下,臣妾只要能时常看见陛下就足够了。只是现在,倒是委屈了一起的那三个家人子。”周阳玉儿想起她们,便担忧地说道。
“他们是朕的宫人,委屈一下又如何,不过朕已经派人给他们家里各秘密送去一镒黄金,这样也算她们修草两月的赏赐了,这对于她们的家庭倒是很有好处。”
周阳玉儿点点头,望着刘弗陵,看他的眼睛在烛火的灯光下熠熠闪着别样的光,便拥入他的怀里。
长夜漫漫,春色无边,暧昧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楼宇宫阙,那花香,也似乎更加迷情了。
罗煜芯偷偷站在昭台宫外,看着圣上和周阳玉儿的情意绵绵,不禁握住了双手。周阳玉儿,你凭什么得到陛下的爱,我也可以,总有一天,我会得到陛下的宠幸!
在宫里的日子不缓不慢就这样如小桥流水一样淅沥沥的流淌过去了,在上林苑清理杂草虽然累,但是成天和花花草草甚至突然冒出来的小动物一起玩,倒也自得其乐。我们几个上次发现一只小猫,便偷偷养了起来,给他名唤乐儿。
那日里,我在原来的地方不见了乐儿,便以为他跑到假山那边玩耍去了,于是一路找了起来,走到前面突然发现一双履鞋,我沿着鞋往上看去,便看到一张皱着眉头眼睛里全是看不懂的脸,这张曾让我心动的脸,这张又让我心痛的脸。
我福了一下身,便转过身去想要离开。
“俞黔君!”他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你就一定要对我这般?”
“公子,奴婢还有事,告退。”我低着头,冷冷的说着。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黔君,你非得这般?!”
我挣扎着,眼泪却一下子流了下来:“刘病已,这里是在宫里,我是家人子,也就是陛下的人了,请你自重,否则落人口实,我们都会判罪!”
“陛下的人?”刘病已轻笑,“黔君,听我解释,之前你母亲...”
“请不要再提到我的母亲了,我的母亲已经下葬,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我说着,便跑了回去。
刘病已正想去追着她,却见小路走来几个宫人,便只能停住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黔君,握紧了拳头。
我不知跑了多久,就被石子绊倒在地,我坐在地上静静的哭了起来。乐儿却突然冒了出来,爬到我的膝上对着我喵喵叫,我捧着他,他只是舔着我脸上的泪水,我的心又疼了一下,一阵一阵,而泪水就不止了。
“你是哪儿的奴婢,见到皇后殿下也不跪拜,成何体统!”
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行了礼:“奴婢参见皇后殿下!”
“平身!”
我听到的是一个清脆可爱的声音,余光便看到一身荣华的皇后殿下跑来抱起乐儿,她走过来问:“我跟着这小猫过来,可是你的?”
“回殿下,是的。”我努力掩盖自己的泣声。
“可有取名?”上官皇后一边摸着小猫一边问道,看到小猫伸着头蹭来蹭去的模样,不禁咯咯笑道。
“奴婢叫他乐儿。”
“好名字。”皇后说着便走进了一步,我的头低的更深,可是她还是发现了我眼中的泪痕。
皇后吃惊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我愣了一下,正想着怎么说,皇后身边的婢女又唠叨到:“叫你说你就赶紧说,皇后殿下问你话呢!”
“回皇后,奴婢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痛了腿,故而哭泣。”我只能找个理由。
“抬起头我看看。”
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施粉黛却脱俗自然的脸,微笑着,带着和煦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