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随着朔风热烈的吻落下的,还有墨蝶冰凉的泪水。此去青山城,誓必将当年漏网的慕容少主除之而后快,或许这样主人还有一线生机可寻。而自己倘若活着回来,知情不报是死罪,倘若在对方手里苟活下来,亦是一死。横竖都是死,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朔风冰凉的唇肆意在她身上索取,连同热辣的泪水一同被吻去。墨蝶抱紧了她的主人,热烈的回应着。
已经有多少年不曾被男人这般触碰过了,艳冠青楼的花魁最初是那样的宁死不屈,凶恶的老鸨百般虐待后终于失了耐心,将她扔给了一个肥硕的官人——她的第一个恩客。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冬夜,红烛燃烧了一夜,那个男人亦玩弄了她一夜。侯门绣户的最后一点尊严也被摧残的一干二净。白色床单上流过红艳的血迹,滚烫而痛苦,就在那一刻,她宁静的妥协了,白玉蝶死了,那个纯净洁白的天之骄女被自己杀死在那个冬夜。从此以后,她有了另一个名字——雪娥。她恨不分是非的皇帝,她恨经不住诱惑的将军,更恨软弱的自己,是她自己亲手杀死了洁白的相国小姐。这个污浊的,肮脏的销金窟里,她将女人的本领运用到极致,在每一个男人为自己的神魂颠倒,一掷千金里寻找报复的快感。
那天,万仙楼中,她赤着白嫩小巧的脚,于一方红毯上步步生姿,裸露的紫色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人声鼎沸,一双双饱含欲望的眼片刻不离台上的美人。嘈杂碰杯之声不绝于耳,她依旧笑如春风,玉臂轻挥,紫纱脱手而出,引得台下之人争先恐后。而台上之人只余一层抹胸,脚踝上铃铛叮咚,乐曲随之激昂起来,勾腿,转身,抬手,扭腰,她越舞越快,如一只折翼之蝶,倒在了一个男人肩头。满身绫罗绸缎的纨绔公子先是一愣,随即将怀中佳人紧紧抱住,贪婪的吸取她美好的体香。
万仙楼的头牌雪娥姑娘每百日一舞,看中哪个客人,舞罢便倒在哪个客人肩头,被看中的客人便可独拥佳人一夜。今日已有公子被看中,众人虽愤愤,但嘴上依旧老练的祝贺赢得美人的公子。
年轻的公子在一堆美姬的簇拥下缓步走向顶楼厢房,想着这一年来的苦等终究没有白费,心里早已是乐不可支。
“等一下。”热闹的气氛被一道声音毫不客气的打断。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裹在宽敞的袍子里,正抬步缓缓朝楼梯前的公子走来。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下去,糜烂的地方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了一丝清凉。他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似乎这里所有的人都成了他卑微的奴隶,而他则像一个至高无上的霸主,冥冥之中操控了一切。
“王石。”来人再次开口,伸出一只手徐徐拉开风帽,露出精致的脸,美艳的红唇在夜风中一开一合,媚不可言“你还认得我么?”
嘶。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吸,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来人脸上,那样绝色的容姿,同样身为男人,却依旧难挡其诱惑。红烛照耀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肌肤几乎透明,黑色的长发束以精致的玉冠,眼神空洞,但丝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反而平添了一种孤独的气质。
雪娥睁开了眼,定定打量着来人。饶她阅人无数,却没有一个男人能与眼前这位比之分毫。抱着她的年轻公子开始发抖“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放下怀中美人,不顾贵族的矜持跪在来人脚下,“当初卖掉你的是我哥哥,不是我,我不知道,不管我的事....!”王石急急解释,嘴却不听使唤地哆嗦。来人厌恶的踢开公子,轻轻动了动手指,王石被迫抬起头,那张精致的脸逐渐在他面前放大,眼神冰冷如刀,闪着杀戮的黑暗气息,在红烛的映衬下瞳孔里像是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被自己卖入黑市的贱民孩童,居然有朝一日以神一般的凛然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们都一样!”朔风痛苦的闭上眼,睫毛犹自微微颤抖,雪白的手指在空中划过奇异的弧度。“破。”空气似有一瞬的凝结,在短暂的出神后,人们却看到瘫坐在楼梯口的公子身首异处,血流如注。贵家的公子老爷们顿时被吓破了胆,纷纷松开身旁美姬,争先恐后逃离现场。朔风薄唇轻抿,冷哼一声,十指交错,翩然绝世,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大放光华,照得整个万仙楼纤毫毕现,蓝光透体而入,复又透体而出,片刻前还在流连忘返的客人们,此刻却湮灭在诡异的幽蓝之光中。整个过程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万仙楼里的全部客人一瞬被杀尽。白玉蝶还活着,她站起身,扫视周围,似乎又恢复了那个白家小姐应有的风采,沉静淡然,超凡脱俗。“你不怕我?”朔风看向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眼神剧烈翻腾。
“你是谁?”少女无谓迎上他的目光,细细的声音里含着一丝颤抖。
他轻笑,邪气又无辜,冰冷而孤独。云淡风轻,孤傲渺远,举手投足间王者之气流露无遗,睥睨苍穹。
“雪山之峰圣神使,朔风。”
不等她再度开口,他已先向她伸出手“白家的相国小姐怎可留住这污浊之地,随我去雪山之峰吧?”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魔力,带着不容抗拒的诱惑,白玉蝶迟疑着,最终将手交到了他的手里,连同自己的命运,一同交到了这个男人手里。
从此天高辽阔之处,她只为一个人而活。
墨蝶低低在朔风红唇上一吻,轻轻推开了他,扯过一旁被褥替他仔细的盖好。素手缓缓抚过他的眉眼,竟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睡梦中的人很安详,褪去了以往的凌厉,只剩一派温和。墨蝶的泪滴到他脸上,滑落进紧抿的薄唇中,他微微皱眉,更显得无辜孩子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反手拉住了墨蝶。
对不起,对不起。墨蝶在心里不停地呼喊着,颤抖着将手伸入衣襟,取出一枚令符,复又解下腰畔木牌,塞到朔风手里。
转身而去,大步流星。
“来人!牵马!”子虚阁的女阁主飞身上马,宛若一抹流星,划过冰雪覆盖的高原,一路上试图阻挡的影兵在见到她手中的令牌时,纷纷如潮水般退去。驾!骏马在急速奔跑,身后墨色披风在耳畔猎猎作响,寒风扑面而来,只携两行泪珠,落进终年不化的冰雪之中。
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波澜起伏的内心,低低打着响鼻。墨蝶抬手抚了抚骏马,周边依稀已有翠色可寻,回首,气势巍然的雪山千年不动,俯瞰脚下沧桑巨变。时光流转,斗转星移,人的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无迹可寻,昨日种种,似水无痕。繁多的画面闪现在她眼前,相国府的富丽堂皇,万仙楼的一掷千金,雪山之峰的肃穆寂静,似乎整个世界加起来,却抵不过那人轻轻一笑。
他一笑,便令她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稀薄的风雪里传来女子清冷的歌声,含着一丝哭腔——
我所爱的人啊今日我终将远离
请原谅我没有告别的勇气
......。。
你看那旭日明月多么璀璨
我的生命却即将终结
我所爱的人啊
....。
你是否会将我遗忘
在这苍茫浩瀚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