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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和老奶奶在一起(1)

到了第二天早晨,天空又升起了金灿灿的太阳。贝塔照样带着羊群上山,小海蒂早早地等着他来,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她又和他一起向牧场走上去,好度过快乐的一天。

日子在海蒂的眼里,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每天都灿烂而来,灿烂而去。日子一天天过去。小海蒂每天都在牧场和贝塔一起,她被晒得黑黑的、壮壮的,可以说,几乎没有生过一次病。因为她实在是太幸福了,就像森林里,那绿色树丛中一只快活的小鸟,每一天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爷爷觉得她健康极了。

时间过了不久,秋天就到了,从阿尔卑斯吹来的大风,像往常一样,又开始呼啸起来。爷爷对小海蒂说:“今天你就待在家里吧,哪里也别去了。小海蒂,风这么大,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如果上山的话,就会被风吹到山谷下面去的,那很危险,知道吗?”

可是那个早晨,贝塔一听到这消息,便立刻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心想,这下今天肯定没意思了。

是啊,对于贝塔来说,这真的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一天当中,如果没有小海蒂,就只剩下他孤独的一个人,真无聊得不知干点儿什么才好。而且,午饭也不能再大吃一顿了,更可气的是,羊群也开始变得不听话,贝塔必须比平时多费一倍的劲。短短的时间里,这些山羊已经和小海蒂很熟了,小海蒂一旦不在的话,它们就偷懒,故意让贝塔生气,一点都不乖,要么站在原地不动,要么四处乱跑。

实际上,可爱的小海蒂却一点也不难过。她是个和别人不同的小女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有兴趣,都能找到快乐。当然,如果能和这个放羊的男孩一起,赶着一群山羊一道上山,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能到鲜花盛开、有老鹰飞翔的牧场去,和那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们在一起,然后不断发现奇妙有趣的事情,这也是小海蒂非常享受、非常喜欢的事情。

不过现在,就算没有这些,只是待在家里,看着爷爷拉锯或是用锤子敲敲打打,哪怕就是干点木匠活,她也觉得充满兴致,非常有趣。

其实,即使小海蒂偶尔留在家里的时候,也丝毫不会闲下来。她会跟在爷爷后面,看爷爷忙东忙西。爷爷已经开始做圆圆的山羊奶酪了。每当那时候,海蒂就在旁边看着这件稀奇的活计,更是格外欢喜。只见爷爷把两个袖子挽起来,用手在一个大大的锅里搅和着,那样子看起来真是威武得很。

这还不算太吸引小海蒂,在这里更吸引小海蒂的是大风天时,小屋后面的那三棵枞树被刮得摇晃时候发出来的哗哗声。只要它们一响起来,小海蒂不管正在干什么,都会忍不住要放下手里的活儿,飞快地跑到树下,静静地倾听。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声音比这更好听了。这声音从高高的树枝上传下来,低沉而奇妙,无比动听。

海蒂就这样,一个人站在树下竖起耳朵,不厌其烦地聆听着风声,那风吹过树枝时发出一种巨大的响声,而且还在风里剧烈地摇晃着。

太阳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像夏天时晒得那么热了,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于是,海蒂就在爷爷的大壁橱里把来时带的袜子、鞋子和外衣都找出来穿上。可惜,外面的风太大了。当她走到外面的大树下的时候,就像一片薄薄的树叶那样被吹得来回摇摆,站也站不稳了。

即使在外面这样恐怖的天气里,只要一听到大风的响声,海蒂还是忍不住,在家里待不下去,总要急匆匆地跑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变得冷了下来,早晨上山来的贝塔,每次都要不住地往两只手上呵气,不过,这种情形没持续多久。因为天气会越来越冷,山上的绿草都在严寒里枯萎死掉了。

有一天晚上,外面下起了很大的雪,天亮之后,阿鲁姆到处都白皑皑的,再也看不到一片绿叶。这样一来,羊棺贝塔就不能再上山了。小海蒂惊奇地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天上的雪又下起来。大片的雪花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刻不停地落到地面,堆起了厚厚的积雪。

过不了多久,海蒂就惊奇地发现,雪已经积到了窗沿底下。可是雪花还在不停地往下落,越积越多,最后连窗户也完全打不开了,两个人都像被堵在了屋子里。这可真是一件烦人的事儿。不过,小海蒂却很喜欢这样,她觉得特别有趣,不停地从一个窗户跑到另一个窗户那边,心里想:今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雪会不会把屋子埋住呢?如果这样的话,就必须要从白天开始点灯了吧,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多好玩啊。

海蒂虽然这样想,但一切并没像她想象的那样。第二天早晨,等她起床发现,爷爷已经到外面去了。她看看外面,天空的雪花已经消失不见了。雪终于停了。爷爷正在房子周围用铁锹铲雪,把雪堆成高高的。她跑出来一看,发现在房子的周围,雪堆这一堆那一堆的,看起来真是好玩得很。现在,窗户和门都能打得开了。

海蒂突然放心了。她想,这样可真好。

那天下午,小海蒂和爷爷正坐在火炉旁的三脚椅上,安静地说着话,那是爷爷很久之前亲自为小海蒂做的三脚椅,坐在上面非常舒服,突然,外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撞门的声音。这之后,是一阵踏门槛的声音,接着门开了,羊倌贝塔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对于贝塔来说,他可实在太倒霉了。他的鞋子上沾满了厚厚的积雪,实际上不仅是鞋子,甚至连整个身体上都盖满了雪。当他拼命扒开厚厚的积雪上山时,身上落了大块的雪,天气太冷,雪块就冻结到他身上了。这会儿,他可真没有工夫来讲礼貌优雅地敲门,他只想把粘在鞋子上的厚厚的雪跺掉。

最重要的是,贝塔决定今天一定要见到海蒂。所以他必须到海蒂这儿来,毕竟,他们已经有一周没见面了。

“大叔,您下午好!”贝塔粗声大气地说着,松松垮垮地走进屋,尽量靠近火炉坐下,然后就不再开口说什么。可是在他的脸上,分明可以看到他的开心和快乐。爷爷仔细地看了看他,他看到贝塔脸上的表情很兴奋,似乎在为终于找到了这儿而高兴。这时候,小海蒂却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盯着他的脸。她发现,当贝塔一靠近火,他身上的雪就融化起来,看上去像许多道小瀑布,晶莹而透明,闪闪烁烁。

“你最近上学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很难啊?山羊头儿。”爷爷看着贝塔的脸冷冷地笑着,然后又开口问道,“这一阵,没有山羊军队可带,该啃炭笔(以前代替铅笔的东西)了吧?”

“爷爷,你是说他要啃什么笔啊?为什么他要啃炭笔呢?”小海蒂对爷爷的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好奇了。她立刻问道。

“嗯,因为要去上学啊。一到冬天没有活儿干了,就必须要去学校,”爷爷很有耐心地给她解释说,“在那里要学习读书写字,可这对贝塔来说,就显得很难,一遇到难题就咬炭笔,有时咬着咬着就变聪明了——是不是这样呢?山羊头儿。”

“嗯,就是啊,会变聪明的。”贝塔根本没有听出爷爷的揶揄,竟然还笑眯眯地点头赞同。

可是这样一来,小海蒂也开始对学校的各种事情感兴趣起来。她很想知道在学校都干些什么?如果坐在那里能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那里看起来很好玩啊,为什么贝塔会觉得很难呢?这些问题她实在想不明白,当她向贝塔提出这一连串的问题时,贝塔总要费上好半天劲儿才能回答上来,最可笑的是,问题还没答完,衣服就已经上上下下干透了。

贝塔是个笨嘴拙舌的男孩,他也很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给别人听,可是好久以来,他从来都没能做到这些,对他来说,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而且今天他面对的可不是个一般的对手,而是一个时时处处都好奇的孩子,她的问题对他来说就显得格外的难。

即使他好不容易回答完了一个,小海蒂立即又提出两三个意想不到的问题,要命的是,她的问题往往需要很长的回答,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

爷爷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一直都沉默着,偶尔看看两个人,他常常愉快地咧咧嘴,脸上也是微笑的表情,这证明他一直在认真地听海蒂说话。

“嗯,现在好了,山羊头儿,你已经暖和过来了吧,快打起精神来!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爷爷看两个人已经说了好久,终于等到消停的时候,这才岔开话题。

爷爷说完站起身来,走到壁橱那里去拿晚饭。

这时候海蒂赶紧把椅子放到桌子旁边。现在,屋子里已经不再显得那么空空荡荡了。靠墙边还有一条长椅,那是爷爷为了吃饭,特意做好后结结实实地钉在那儿的。自从海蒂到这里之后,爷爷已经改变了很多,他也不再一个人生活了,这个家里的很多地方都做了变动,比如,需要的各处放上几个双人椅子。因为海蒂有个小习惯,就是不管爷爷走到哪儿,她都或者站着,或者坐下,专注地看着他,总之要一步不落地看他做事。

于是,在这顿三个人的晚餐中,每个人都能各自坐到舒服的位子上。当爷爷把一块让人眼馋的干肉放在一块厚厚的面包上,然后递给贝塔,贝塔不由得把圆眼睛瞪得更大了,那块干肉实在太大了!对他来说,那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毕竟,他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了,他的心里既激动又感激。

等到吃完这顿愉快的晚餐时,天已经落下帷幕,屋里将要点灯了,贝塔准备动身回家。当他说完“晚安”和“谢谢”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又连忙加上一句,对海蒂说:“下个周日我还会再来的,哦,对了,我奶奶也说了,要请你什么时候到我们那儿去玩,她想让你早点去。”

对于贝塔的邀请,海蒂觉得非常高兴。毕竟到别人家做客,这可是小海蒂从没想到过的,也是她第一次受到别人的邀请,她想:那一定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情。就这样,这个念头立刻就抓住了海蒂的心。等到第二天早晨天亮,她一起床就说:“爷爷,我今天得去老奶奶家,老奶奶在家里等着我呢,我要是不去的话,她会难过的。”

“可是,雪太厚了,你可以再等等。”爷爷看着外面的积雪,没敢让她去。

可是小海蒂仍旧那么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她认为自己必须信守承诺,既然老奶奶那么说了,我就一定要答应她,不然的话,她就会很难过的。为此,小海蒂每天都要反复说上五六遍:“爷爷,我要到奶奶那儿去啊。她已经说过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得要去一趟,奶奶还在等着我呢。”

等到了第四天,天一亮,打开窗户来,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走到地上,每走一步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四处的雪层几乎没有融化的迹象,都冻结成厚厚的一大片。看起来,到处都一副很冷的样子,但外面仍然有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正照在小海蒂高高的椅子上。

小海蒂这时正在吃午饭,吃着吃着,又想起来贝塔说奶奶要她过去做客的事儿,就又对爷爷说起了每天要重复的那句话:“爷爷,我想,今天我一定得去老奶奶那儿了,我认为总这么拖拖拉拉可不好,她还以为我是个不喜欢她的人呢。”

这次老爷爷的表现有些奇怪。还没吃完饭,他就站起身来,爬上放干草的地方,然后又拿了一个厚袋子下来,那一直被当做海蒂的被子。爷爷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看样子他像要马上出发。

过了一会儿,海蒂发现爷爷眯了一下眼睛,看看海蒂,又看了看外面,似乎在想什么,没等她问他,就听他很快说道:“好吧,就今天,来吧,我送你到奶奶那儿去!”

小女孩听爷爷这么说,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她兴高采烈地跟在他后头,蹦蹦跳跳地走出屋子。外面,是一个银光耀眼的世界,老枞树也变得静悄悄的,每根树枝上都堆满了积雪,被太阳一照,到处都亮晶晶的,就像是一个童话城堡,那情景实在太美了!小海蒂实在没法控制自己,她手舞足蹈地连声喊着:“快点来呀,爷爷,快出来看看呀,爷爷,快出来!枞树都变成金色和银色的啦,一闪一闪的呢。”

爷爷刚才走进了仓库,不知道要做什么。等他出来的时候,海蒂才看清,他居然搬出了一个很大的雪橇。雪橇的侧面有根很长的棒子,那大概就类似轮子吧。爷爷把两腿伸到座位前面,试着蹬在雪地上想要掌握好方向。

爷爷听到海蒂的喊声,他也饶有兴致地走到枞树下面,先和小海蒂一起绕着枞树看了一圈。然后他坐上雪橇,把海蒂抱到膝盖上,为了怕她受冷,又用那只袋子把她的身体团团包住,这样一来,海蒂看上去就暖和多了,她就像是一个布娃娃,被爷爷那有力的大胳膊搂在怀里。

在海蒂的感觉里,爷爷就像是那即将远航的大船的船长,他左手紧紧抱住海蒂(不这样就太危险了),右手抓住棒子,看起来就像是在驾驶轮船,只见他两脚一蹬地面,他做的那个雪橇便立刻像箭一样冲下阿鲁姆。

啊,它实在跑得太快了,海蒂觉得自己就像飞一样,忽闪着翅膀,她猜想自己一定比鸟儿飞得还要快。她不停地大声欢呼,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雪橇已经在山羊贝塔家门前猛地停了下来。

爷爷很快把小姑娘放下来,然后轻松地解开包着她的袋子说,大声地说:“好了,你自己进去吧,记住,天快黑时一定要往回走,我会在这里等你。”

说完,爷爷把雪橇掉转一个方向,拉着它很快向山上走去。

海蒂打开门,走进一个小屋子。屋里黑咕隆咚的,在微弱的光线里,她看到里边似乎只有一个炉灶和架子上的几只碗。她这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窄小的厨房。

就在厨房的旁边还有一扇门,海蒂打开它一看,原来这里是一个不太宽敞的房间。这所房子跟爷爷的差不多,整个房子是一间大屋,很显然,这个二楼是放干草的仓库。当然,这不是牧场看守居住的小屋,而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房子,只不过很古老,里面又拥挤又破旧。

海蒂走进屋子,眼前就出现一张桌子,贝塔的妈妈正面向桌子坐着,手里也在不停地做着活计,海蒂看她正在缝补一件上衣,而且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贝塔的。

海蒂再仔细看,在屋子的另一边,一个上了年纪的驼背老奶奶,正安详地坐在椅子上纺线。海蒂马上就明白过来,她想这一定就是奶奶了。于是,她冲着纺车走过去。

“奶奶,您上午好啊。您上次要我过来,您瞧,我终于来了。您大概以为,雪这么大,我不会来了吧。”

奶奶听见海蒂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两只手摸摸索索的,终于找到了海蒂的手,她一边抚摸着一边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说:“哦,你是阿鲁姆大叔那里的孩子吗?嗯,就是那个小海蒂吗?”

“是呀,是呀,”孩子回答道,“奶奶,我就是小海蒂。我刚刚从爷爷那里来,对了,我是和爷爷一起坐着雪橇从山上下来的。”

“真的吗?噢,看起来真不错啊。我感觉,你的小手一定很暖和!喂,布丽奇,你瞧,真的是阿鲁姆大叔来了。是他自己把这孩子带到这儿来的吗?”

听她这么一说,布丽奇——也就是贝塔的妈妈刚才还在面向桌子织毛衣,赶紧站起身来,用新奇的目光盯着小海蒂,把她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有些怀疑地说道:“哎呀,妈妈,真不好说,我可真没法知道是不是那个大叔自己送来的。我看,这孩子的话可没准,可能连她自己都搞不清吧。”

小海蒂听她这么说,脸上立刻露出一种不服气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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