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把电话递给了她。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上面有三四条未读信息。她起了好奇心。
于是她读到了什么莉莉露露小兰雯雯蓉蓉等一干人的或挑逗或撒娇或埋怨……的短信，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居何处。她要不要从这间房子里不辞而别。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历了从大西洋到印度洋到北冰洋的漂流。她的脸色苍白。
他没有试图解释。他只是温存地吻着她。令她羞愧的是，她冰冷的心在这热吻中又开始回暖。
他把她抱到床上。在他的怀里，他温柔的声音他细致的触摸，令她费尽心血筑起的意志的屏障顷刻间瓦解了。他说："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任何别的女人都无法与你比。"
她哭了。一刻之前的痛苦，想离开想放下的心情又隐遁得无影无踪。
瓦解中的哭泣让她根本无暇去理智地想象一个人连现在都说不好，怎么能够发誓到一辈子那么后来的事。
那部片子终于弄完了。她与他一起去度了几天假。那几天里，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温存抚爱让她觉得他的心从没有离开过她。度假回来后，他又恢复了每天一早就给她发短信的习惯。
"早啊！亲爱的！昨夜睡得好吧，想我了不？我好想抱着你睡，滋润你。我想要你，想把你喂得饱饱的。：）"
"脸红……我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你当我面和小兰做爱，知道那种残酷的绝望么？后来又梦见她一胎生四个女儿……真不知梦些啥乱哄哄的东西……：（"
"吃晚饭了吧。我吃饭了，正准备回长沙。我一整天都在琢磨你做的那个荒唐的梦，想不通。"
"今天推不过，又接了个电视片的任务，下星期谈合同签约看初稿。原本想让你追求我的，体会一下那些小姑娘被追求的乐趣……觉得没有被你宠，心下委屈着……"
"我想，你不能来者不拒啊。人家要你干吗你都接受，是否应该有所选择，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主要地方？你不能让自己负荷太大了，虽有成就感，但我怕把你累坏。这么累，别说让我宠你，如果见见面都难的话……当然，祝你更加成功！别介意我思我想。别管我。你照你的热情和思路去做吧。"
"啊？见不到面就不要我了？5555"
"什么不要你啊？要，这辈子都要。想你有辉煌的成就，又觉得那样你太高大了，你就会没时间见我，不要我了。"
"再高大，你的爱仍是不能比拟的滋润啊。"
"可你确实别把自己弄得太忙了，我会心疼的，真的。有空散散心，健健身，做做美容护肤。不过那都是你的心志所向，也许我不能与之相比相争。"
"傻，你不觉得我所做一切是为让你自豪的么？"
"我知道。我很崇拜你的。很为你自豪，为你骄傲。"
"那就辛苦些也心安了。只要你爱我。"
"我只求你好好保护自己的身心，为了我，为了我们的爱。吻你！"
然而不几天她就发现，他频繁地与小兰打电话发短信，和小兰一起吃饭，到小兰那里去过夜。她止不住伤心不已。可她无法把自己的嫉妒和痛苦说出口。
一早起来又接到他的短信。
"心儿！今天没做那些荒唐古怪的梦吧。我已睡了，忽然又醒了。想你。"
她看着他的信息，心里百味杂陈。想了许多话准备发给他，却又一条条删了。后来平静了一下心情，给他写了一条长信息发了过去。
"一夜无眠，发现自己对你的许多事情的心里准备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充分。心碎。这些天会忙，接了一些拍摄任务。你有小兰照顾，我很放心。且原本我便不该扰乱一切都那么和谐的平衡。你早提醒过我，我却未听你忠告。向你道歉！并悔痛。"
他迅速打了电话过来。在电话里他哭了，哭到泣不成声。
"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不想理我了，那我也没办法。可是我真的好爱你，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爱过，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如此伤心痛哭过，哪怕是我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爱你！也许你不相信，或不全信。没问题，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心儿，我的最爱。我说过，那些女人都只不过是一时之需。我是真的爱你，你是我的女神，我不能没有你。心儿！"
听到他叫她心儿，听到他为她伤心哭泣，她的心碎了。她哪里真的舍得离开他？
他们重归于好。
她就这样被幸福和痛苦往返煎煮着。
她终于还是重新去工作了。考上了公务员，省外经委。她不能让时间在等待他的过程中在吃其他女人的醋中白白地流逝，有自己独立的社交空间和时间会淡化渴望见他的心思。公务员又不像当制片人那般忙碌，一旦他想她了，也抽得出时间和精力陪伴他。
五 累了
某天她问他最近还与小兰联系么。
他搂着她，一边吻她一边说："和小兰又说了分开的事。她问我"那以后如果我有困难，你还会帮我吗？"我说当然会。现在只是偶尔会与她发发短信。昨天发短信问她，"想我了吗？"她回答我，"才不想呢，气死你！哈哈"。"
看着他咧嘴嬉笑的样子，她才知道，原来他与小兰从来不曾断开。"想我了吗？"这样充满了挑逗的问话与他跟她分开的誓言是这样的不搭调。她的心痛了一下。但稍后抚心想想，是她自己要他不要太伤小兰的心的，岂能出尔反尔？纵使心里痛苦，也只是强笑了装作宽宏的样子道："她倒是蛮俏皮的呢。"
某次他在大连湛江深圳南宁跑了一大圈，她苦苦地等着他回来。好几次要出差，她都想尽一切办法地拖延着，怕她一走，他又回来，见不到她。
足足等了他两个多月，他才回来。
那天晚上，终于能够见到他了。她的心狂跳不已，又欢喜又幽怨。
诉不尽的思念之苦，说不尽的恩爱缠绵。
然而，缠绵之后，他不停地接着女人们的电话。经过三番两次的这样那样的折磨和和解后，他以为，她对他的女人们已经有了免疫力了，可以包容了，不会苛责于他了。所以到了后来甚至也就不再回避，也没有了当初当她的面接小兰的电话时，会有唯恐伤了她的那种疼痛和小心。
她默默地躺在他身边，听他分别与那些女人说着大连话四川话上海话广东话普通话长沙话（他是个语言天才，声音磁性浑厚，各种方言又都讲得流利而地道）。在这些对话中，她越来越觉出自己的滑稽。她在内心挣扎着，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再也不要做他的女人了。
在他接完电话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说："我想删掉你电话里的我的信息。"他一听，就把手机放到了远远的地方去："不行，干什么呀，我要留着。我要常常看的。"
她咬着牙，想了想，到洗手间里去刷了刷牙。回来的时候，她再问他要手机，他就递给了她。
那上面他保留了大部分女人给他的示爱短信。她看到了一个只显示电话号码的几条短信。"买了些鸭脖子回来吃。……饥饿还能忍得住，只是……""我是不是太纯？你对我的誓言不会是骗我的吧？……"
还有一个短信是"爱你的露露想你。昨天晚上对你的朋友无理了，向你道歉。"11月24日。她看着这日期，吃了一惊，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这正是他离开长沙的日子。而之前那天她说想在他离开之前见见他，他却说有事忙。翻开自己的手机，发现24日那天他给她发的信息是"心儿！睡好了吗？我正在路上。对不起！昨天真没抽出时间，其实我也很想见你。想你！爱你！"也就是说，他没抽出时间是因为要与那个爱他的露露在一起。在一起也罢，为何还要骗她说"其实我也很想见你"？！
除了这些，还有小兰的许多条短信。"……两天也行吧……"她看看短信的日期，是他说的离开了这里在其他城市奔走的日子。难道他早就回来了只是没有告诉她？不愿意见她？"你说过你会把我当老婆对待的……""我知道你是真的待我好，你是真的喜欢我……"这条短信的时间却就是今天的凌晨2点！
她的胃痉挛了起来。
她的心脏绞痛成一团。
为了抑制住自己的敏感和痛着的心，她准备接受单位外派驻香港的任务。那样便可以长期脱离了，可以清醒地退了开去，站在时间空间都不那么稠密的地方来回望这段情，这个人。可是临行前，她又改变了主意。她实在不舍，她受不了这种生痛。
虽然仍是飞往了香港，可并非从此就远离了，不回来了。所以她有一种短暂离开他让他想念的小小的快活，又有一种将要离开他一段时间不能与他在一起的痛撕扯着。就在这样痛着窃喜着的心情中出发了。
在香港的那些天里，每天一工作完毕，她就不可遏止地想他。无法自控。某天半夜十一点钟的时候，她与几个朋友在外面吃宵夜，那一刻，他忽然在她的心上搅起来，搅到她无法平静地与朋友们聊天，吃了许多东西还在毫无知觉地不停箸地吃。
"喂，你这么猛吃，不怕成肥婆啊？"了解她食量的朋友笑着推她。她醒了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停止了一下，接着又吃起来："反正不是你请客，只要阿义掏钱不就行了。"阿义一听："服务员，再来……"不等阿义叫出来，她紧忙拉住他："开玩笑的，这里还有这么多没吃完，再叫，真的把我撑成胰腺炎不可啊？"
几个朋友把她的筷子抢过来，说："别吃了，咱们去散散步，或者去清吧喝茶吧。"
她落在他们后面，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恩啊了几句，说："现在几点了，你还不睡？"
"才十一点，我还在与朋友聊天。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他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她听不大清，却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耳鼓："亲爱的别老讲电话了，我要你抱我。"
她呆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立即将电话摁了。心如被狮子撕咬过一般，火辣辣地疼。有一刻她真的不再想回到长沙这个城市。
然而。
一回到这个城市，知道他在这里，她的心思就没法转移。听谁说话都像是他的声音，看每一个伸向她的手她都以为是他的，吃饭的时候出神，工作的时候出神，晚上睡觉更是搂抱着他曾睡过的枕头，将脸埋在枕头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味，睡着了也紧紧地搂着不撒手，以之作为梦里与他相逢的载体……
她下着各种各样的决心。可是决心过后，只要是想到不能再见到他，不能再被他温柔地抱着，再也听不到他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爱你想你时，她就觉得，不如不活。
在经受了种种痛苦折磨后，她终于决计调整自己的心态。不是说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全部么？就是快乐着他的快乐痛苦着他的痛苦的么？那既然他舍不下其他的女人，在其他女人那里能够享受到与她一起时不一样的快乐，为什么不在他的快乐里锦上添花让他好上加好快乐得更快乐？
于是在他们终于能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在江边相拥而行时，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得几近讨好的声音对他说："我再也不使小性子了，再不敢惹你生气了。无论你想过怎样的生活，我都依你。好不好？"
他摸了摸她的脸，又吻她一下："傻女人，我爱你，别胡思乱想，啊？还有，你伤不到我的，你这样折腾只会伤了自己。何苦来？"
这以后的日子，他待她也如长沙的天气，逐渐进入了寒意渐浓的冬天。接她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份充满了掌握的懒洋洋，偶尔还会打两个漫不经心的哈欠。言辞和声调再不似从前那种急迫的深情。
她不禁回忆起三个月以前。他每从外地回来，都会告诉她行程，到达后便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她，什么时候会安排好工作腾出时间来见她。她因此放下一切事务专心地等待着，这种等待充满了甜蜜和快乐。随着见面时间的临近，她甚至会心跳加速血流在四肢乱窜，全身激动得有些战栗，以致她不能不用冷水浸了的毛巾放在额头上以降温，间或大张了口呼吸着，仿佛空气中每一颗粒子都可以咬出蜜汁来。
那样的见面。 那样蚀骨销魂的相逢。
"我想，水由我递给你喝，饭由我端给你吃，那句话由我说给你听，我爱你！如果你觉得幸福，我就幸福。"
"不论你怎么看待怎么对待，我依然爱你！真的！到头发斑白的那天！老得走不动的那天！永远！"……
当她回忆起他的这些话语时，屋顶的几块冰似乎随着气温的上升而渐渐地趴不住了，轰轰隆隆，在几声巨响中，那些滑腻厚重的冰块从斜支的屋顶飞坠落地，碎成了一地的冰碴。她被这几声巨响吓醒，从那些恍若隔世的灼热的甜言蜜语中爬出来，回到了冰冷的现实。
六 发现
"我暗自保证，从你以后绝不再花了。"她久久地凝视着他留在她手机里的话，眼泪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如今三个月不到，他就让她看到他除了原来的女人，又有了四五个新的相好。而且会当着她的面电话缠绵，或短信传情。更让她深觉受侮的是，那天在他们一起赶赴朋友约会的路上，他接到某个新情人的电话，也许那是他这时候最爱着的女人吧？因为她听到他当了她的面用了最温柔的声音对电话里的女人说："2月14日晚上请你吃饭。"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这样。她的心刺痛了一下。她回忆着之前他们的交往，的确，有过两次，她想见他，他说了忙。可除了这些，他们在电话里在短信里在相处中都仍是那般爱着的。并无一丝的异样。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情人节。
自从爱了他，她便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让亲爱的人儿之间明目张胆地大表衷肠的节日，真是一件无比可爱的事。
可是到了情人节那天，他杳无音迹。电话短信人，什么都没有。只留下对另一个女人的"2月14日晚上请你吃饭"那样温柔声音的记忆给她。
如果他不爱她了，以她刚烈的个性和超硬度的自尊心，她决不会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面前流一滴泪说一句软话的。哪怕她因此而痛苦不堪，独自在炼狱里挣扎，她也再不会在这个男人跟前露一面，说一个求字。
她在脑海里罗列着一切或真实或虚构的他的坏处。想以此来拯救自己在不停坠落的心。
他并不是一个十分高大潇洒的人。
他并不对她关怀呵护备至。
他并不忠诚地爱她。
他并不是一个在精神上与她有很多相同的兴趣爱好和志向的人。想到这一点，她便自我安慰地延伸了开去想，就算真的他只爱她，将来他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那总有一天也会因为要说的话说尽了，要做的事也都做过了，生活里不再有新鲜的事物存在于他们之间了，他们之间又没有共同的兴趣以遣闲余，那浮表的爱情能以什么内容来体现和充实呢？
他其实是一个轻薄轻浮轻佻的人。半夜三更发短信给她："睡觉了吗？想你。想……"接到他这样的短信，她心里又苦又甜。回复他："我正在日记里写你。"他回复道："啊，写我？到时一定要给我读。"她回复道："写无尽的爱意痛苦折磨挣扎。和幽怨。写到泪流满面，痛彻心肺。要是你真的深藏于心地爱我，只爱我，那会是多么幸福的事。"她发出这条信息之后，再没接到他的回复。难道他对她的想念也仅只是欲望的膨胀？可她实在不是他的女人中最美貌性感的啊，甚至与他描述过的他曾拥有的那些年轻的绝色女子们比，她是最不好看最不时尚最不窈窕的。那如果不是欲，为什么一说到爱，他却就不见了？那他到底是想她什么呢？她想不明白。也许他是看透了人生的人了，知道人生不过只是一场短暂而荒唐的梦因此而肆意游戏人生吧。果如此，他倒是在一种超拔的境界里生活了呢？反倒是她怀了放不开的执，愚蠢而顽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