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考了一个说得过去的成绩。这样一切安好。对于我来说,我的人生是从没有什么抱负目标的,这一生活得说得过去就好。我着实没兴趣想得过于久远,甚至上午都懒得去想下午去做什么。对于我的生活,虽然很不喜欢,却也懒得改变,既然懒得改变,就别总是抱怨,仅此而已。
相较之下,商彬的日子就相当说不过去了。考试的分数就甭提了,你跟他提这个真是太见外了。至于说提提其他的,例如白唐之类的话题,那你还不如跟他聊一天的考试分数。
不过没过几天,商彬倒是主动与我谈起了,并且还给我讲述了一件事情。
那应该是期末考试前夕的几天,即使到了傍晚天气依然闷热。商彬在学校里被数学老师留下来补课,你说这样一个很是负责任的老师主动来给你补课,你怎么也拉不下脸来拒绝,虽说这就是煎熬,也只好忍耐了。好在煎熬总是会有尽头,商彬看了看表,此时接近八点。窗外熟悉的场景早已经被黑暗所包围了。商彬送走了数学老师,收拾好东西,关上灯,锁上教室的门,准备回家。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他竟听到了几声轻轻的啜泣声。商彬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这楼梯拐角简直快要成了失恋者们的胜地了。不论是男是女,总是会在此吐露苦闷的心情,顺便看看机遇,赶巧就能碰见一个同样失恋的,互相看着挺顺眼挺来劲,这地方就立马从失恋胜地变成相恋胜地了。
他正欲离开,却突然感觉那声音有些熟悉,不自觉地觅音寻去。
在那个角落里哭泣的不是别人,却是白唐。平时扎好的马尾辫已经散落,额前的头发凌乱地挡在她的面前,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只是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商彬面对这场景显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许久,他努力令自己保持镇静,做出一副极其平常的样子,就像是对于朋友的问候一样,问:“哎,怎么了?”
白唐并没有理会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仍旧坐在那里,低着头,任由泪水决堤。商彬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俯下身子,安慰道:“喂,别哭了,你到底怎么了?”
白唐猛然把头抬起,泪眼婆娑的黑眸与商彬对视着,露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只是这表情,在黑暗的底板下,竟显得这般悲凉:“没什么啊,没什么。”
商彬说:“没什么你哭什么?”
白唐的头扭向一边:“看朋友找到了幸福喜极而泣,不行吗?”
商彬被这句话憋了半天无言以对,怎奈何酝酿许久只说出了一句没水平的话:“不行。”
白唐问:“凭什么?”
商彬继续酝酿了半天,无奈依然很没水平:“不凭什么。”
白唐不再理会他,站了起来想要离开,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千万别误以为是心痛太厉害导致的,人家只是脚麻了。
但这脚麻得显然不是时候。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之所以没摔倒,是因为她直接栽到了商彬身上。商彬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四周依旧沉寂,突然传来的一声呜咽,让商彬不知所措。白唐又哭了,关键的是,和他如此接近的距离,现在却哭得很厉害,偏瘦的身体甚至清晰地痉挛,脸上的泪水像一行冰凉的清泉,沾湿了商彬的衣襟。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解释?只要你肯解释我一定会相信的,可为什么,你连解释都不解释……笨蛋、大笨蛋,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自己哭的时候的模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忍不住了……”
这惊喜明显有点太大了,商彬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在这一刻,自己竟然会这般词穷,他咬紧了嘴唇(是自己的,别误会),直到留下一个鲜明的牙印。此时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满脸的严肃认真。此刻万籁无声,除去白唐的呜咽。只听商彬缓缓开口道:“白唐,很晚了,该回家了。”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这个让我事后对商彬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拍桌子凿墙的地方,就算你姓名开头字母缩写是SB你也不能这么SB啊。妈了个逼,这么好的情景、这么好的情调,这么好的时机,这么好的运气,你丫居然回人家一句“该回家了”,我去去去去……
当然,这事还有个结尾: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灯火阑珊处,人群熙攘的街上,沉默始终和这两人缭绕,一直到商彬把送到了她家门口。
商彬平淡地向我叙述这件事情,叹了口气,说:“告别都没来得及送。”
我没有丝毫同情,表态道:“活该。”
这个初二总算彻底结束了,对于我来说,这件事情唯一的意义就是暑假又要来了,然而这个暑假显然非比寻常。就像这个赤色的夏天,我妈告诉我的话——她让我近些日子抓紧时间收拾好东西,然后离开这里。目的地是我舅家,在这座城市的中心,所谓的繁华都市。当然,我妈肯定不是为了让我去体验弱水三千的,甚至连我只取一瓢饮都不会允许。用她的原话说:“你也快要升到初三了,这算是人生第一个分水岭,得需要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当然要转学到那里最好的重点中学。”
我半天没有说话,拍了拍脖子问:“去多久?”
我妈摇摇头,说:“说不准,可能是一年半载的;如果你高中考得好,还能留在那里,那可能要再过几年才能回来了。”
但我想,我高中考得好不好,主要取决于那里姑娘的漂亮程度,漂亮到刺激我努力学习的程度。不过话说回来,这完全是无用功罢了。一个人若想努力,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努力;若不想努力,怎么强迫都只是徒劳无功,不会有任何成效的。所以我想,这真是劳民伤财的事情。倘若让我留在这里,倒还有珊珊的鞭策,没准到时候情况还能好点。当然,这话我也没法跟我妈说,更何况,这事情也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