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融净为了引入文学话题,先声夺人,率先讲起自己名字文艺的含义:“你知道雪为什么要融化么,雪本身是纯白干净的,但当它落在这个世界上时,却不可避免要被玷污。看着肮脏的自己,雪在啜泣,用自己的眼泪,将自己融化。”
我在后面冷笑不已,心想你小子这脑袋还真是好使。
郎融净很是成功,他和夏桦瑜随后成功果然聊起文学,只不过思维太过跳跃。刚才还说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转眼又跳到惠特曼,他在前面胡侃,我在后面听着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小子八成是前几天刚刚在盗版书摊碰巧看见《草叶集》,再往前恐怕还不知惠特曼何许人也呢,估计还得和舒曼特弄混了。而且《草叶集》从头至尾他也只记得“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这点题的一句话。得亏夏桦瑜也不识惠特曼的大名,不然多问几句郎融净可就彻底抓瞎了。抖干净关于惠特曼的底子,他们又说到现代诗。郎融净由于自己被封为神童的第一首诗被一个不知名的现代小诗人大批特批,所以对现代诗有着深仇大恨,一有机会自然要批判一番,以解心头之恨。正要痛骂,猛然想到夏桦瑜也在写现代诗,到嘴边的话顿时放回去嚼吧嚼吧又咽了下去,但心中愤恨难以平息,只好斟酌说道:“写诗呢,最要紧的就是押韵。我一直蛮喜欢古诗的格律,觉得诗就是要有格式和韵脚。但退一步讲,就算诗没了格式,韵脚也还是要的,以此才能区分那些竖着写的散文。”
夏桦瑜点头称是,说道:“我觉得也是,虽然我写得不好吧,不过我觉得写诗起码应该做到比较好的歌词那个水准。”
郎融净的话得到心爱之人的认同,自然大受鼓舞,欢快的就像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小狗,可谓沾沾自喜、飘飘欲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决心趁热打铁,刚好按照现在的话题展开,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说:“说到歌词,刚好我昨天看到一首歌词,觉得写得很好,就抄了下来,你也看看吧。”
说罢,他翻开了本子:
夏花雨
樱花的思念 像模糊的耀眼
你说你很喜欢 纷飞的花瓣
在站台对面 回忆你的容颜
明知不会出现 依旧在期盼
残余的童年 聆听风的流散
你偷偷地留恋 纯真的鲜艳
也还在纠缠 被错过的遗憾
泪胀湿了双眼 心痛在弥漫
雨掠过屋檐 夏花般绚烂
而你撑开伞 自己将自己欺骗
我发现 有些话很容易隐然
或许是来源 我们都不勇敢
雨掠过屋檐 夏花般绚烂
想逆流时间 让我们回到起点
把画面 切换到欢笑的从前
若只如初见 又怎么会伤感
听雨声在轻叹
我和叶晓旭在后面偷偷观看,面面相觑,心想这谎话编的也太蹩脚了,这就是光看题目也太主动太明显了吧,夏花雨——夏桦瑜,都露骨到这程度了,你还装什么昨天看到一首歌词啊,直接讲我为你写了封情书不就得了么。还夏花般绚烂,难道你是泰戈尔么?难道你还以为你写的很隐晦么?人家小姑娘这么爱好文学能连个谐音都看不出来么?你以为人家傻啊?人家傻啊?人家傻啊?
夏桦瑜看完后全然没有任何发觉,只是天真而专注地对歌词赞不绝口道:“我都没听过这首歌哎。歌词写得真好,是谁写的?”
我和叶晓旭听到这里同时缄默了,仿佛被一道划破夜空的耀眼闪电迅猛击中,全身变得僵硬起来,完全石化了。
还真是傻啊。
叶晓旭比我反应略微快些,恢复过来也稍强于我,她长叹一声对我说:“这回你不用担心了吧,看样子对于夏桦瑜,郎融净可比咱们了解多了。”
我说:“了解什么啊,这就是白痴遇上白痴,结果歪打正着了。”
叶晓旭笑得两个酒窝分明:“你这张嘴啊,真是……啊哟!”
车子突然停下,身体本就向前倾的我俩纷纷撞到前方的座位上。我起身顺手揉了揉叶晓旭的脑袋,想这真是我们议论别人的报应,只不过这回来得也实在太快了些,简直就是名符其实的“现世报”。果然是天行有常,恶有恶报,虽然报也只会应在这种小恶的地方,当你问它那些大奸大恶怎么办的时候,它就像个快乐的小二逼一样跑开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