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骄阳似火,我们的衣服渐被汗水浸泡。聆听完学校领导在主席台的阴凉处一阵谆谆教诲后,我便被男同胞的大部队簇拥着,随着领头的教官向不知名的地方进发。紧走几步,我们踏过一段坚硬的石子路,来到一排简陋屋舍前。教官整队后,用义正言辞的口吻开始长篇大论:“从现在开始,由我带你们。我这个姓氏不好说,怕你们都没见识过,不过今天就算见着了。我姓暴,暴力的暴,叫我暴教官就行了。当然我名不副实,一点都不暴力。我知道你们不想军训,我也不想给你们军训,不就为了到时候给你们发一个证件,好拿些社会实践的分数么。所以大家记住,我犯不着和你们过不去。在我手底下混挺容易的,你给我面子,我就给你面子。我就是这么个人,相互尊重这个世界才更美好么。那里就是你们的宿舍,十人一间,赶紧进去归置归置吧。”
在奔向自己宿舍的路程中,我们专心讨论之前到底见没见过以暴字为姓氏的。最后的讨论结果是,见过的,年幼的时候就见过的:暴龙兽。
我和其他几人找对宿舍,进门后将行李放在最靠内侧的上铺上面。眼睛缭绕一番,发现我之前着实有些高估这里。窗台暴晒着各类昆虫的尸体,屋内尽是灰尘,还有几处角落被筑起蛛网。这宿舍地理位置也不佳,背靠厕所,臭味弥漫。我寻找张下铺,抬头望去,上面的木板已经有了好几道裂缝,似乎随时有崩塌的危险。我对比一番摔下来和被砸的危险系数,最终还是选择了下铺。
屋内的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互不相识。大家互相打了几声招呼后便沉默不语,气氛顿显尴尬。这大约是互不了解的缘故,不知能找出什么共同的话题,自然难以开口。只好各自没话找话,前言不搭后语,说尽客套话废话。不得不说我们这群人中还是有充满智慧的,他经过深思熟虑,一眼就望穿了我们这一宿舍男人的共同兴趣,那便是姑娘。以此为引导,大家一下子热情起来。虽然此刻尚没有可以下肚的三杯酒,但是男人就是男人,聊点姑娘,骂句脏话,顿时就能热络起来。眨眼之间,一屋子的陌生人全都变成了好兄弟,态度转变的速度比起光速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能以此做做研究,恐怕我们早就穿越时空了。
随着教官的集合号令,我们走出门外,排队去领迷彩服和脸盆。先是脸盆到手,我粗略打量,实在不敢恭维,脸盆里面满是沙子。估计是这里没有钟表,以此充当沙漏计时。我无奈将其放下,再顺手接过迷彩服。大致一比划,这腰围足够当个麻袋把我放进去了。我习惯性掏掏衣兜,竟有了意外收获。拿出来定睛一看,是把瓜子。我转身把瓜子递给身后的人说:“小子拿赏。”
结果这小子一把接过,磕着吃了……真乃壮士哉!
做完这些杂乱的准备工作,我们被勒令在食堂门口前站上十几分钟军姿。开始还有人害怕自己抵挡不住饭香的诱惑,过去几秒后他们便把提心咽进肚中了——这里的饭果真毫无香味可言。军姿站罢,开动午饭。难得有时间男女生们重新团聚,我蓄谋已久,装作碰巧和戴雨翎同一张饭桌。打声招呼后问她:“怎么样?还适应吗?”
戴雨翎苦笑着摇摇头说:“其他倒是没什么,但这里实在太脏了。”
我问道:“你们宿舍也很脏吗?”
戴雨翎说:“那倒没有,主要是这身衣服。再说女生宿舍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在和食堂隔一条路的地方。”
听至此处,我顿感愤怒:“就那些跟星级宾馆似的房子么,说好的男女平等呢?我们男生宿舍大概还不如你们的女厕所干净。”
戴雨翎开心笑道:“这就是命。”
说罢她低头吃了一口米饭,立刻面露痛苦状,我想这真是幸灾乐祸的报应。她好不容易咽下食物,艰难说道:“这米饭还生着呢。”
我尝下一口,果真如此。便起身说道:“凑合吃吧,本就没抱多大希望。给我一只你的碗,盛点汤就着吃还好咽一些。”
戴雨翎道了谢。我拿着两只碗来到锅前,那里早已人潮拥挤。我身在其中,左突右撞、使劲浑身解数,终于盛来两碗弥足珍贵的紫菜汤。回去的半路,我先喝一口,当即热泪盈眶。到了桌前把汤递给戴雨翎,坏笑地看着她喝了下去。
戴雨翎喝了汤之后脸色更加难看,情不自禁问道:“这怎么回事?”
我说:“肯定是忘记放盐了,你就当做水喝吧。”
戴雨翎不满道:“还不如喝水呢,起码好过这碗拜紫菜所赐满是腥味的白水。”
我摆出横平竖直的嘴脸,声如洪钟:“你要体谅组织的困难。现在物价上涨的这么厉害,给你放点紫菜已经很不错了。”
戴雨翎说:“那咱们交这么多钱干什么去了?”
我说:“还用问么,组织用来扶贫去了。”
戴雨翎疑惑地问:“扶谁的贫啊?”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我无奈她的愚钝,只好公布答案:“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