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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包机按时起飞

唐军

1955年4月18日,亚非会议在印度尼西亚万隆隆重举行,周恩来总理率领中国代表团克服重重困难如期与会。当时,新中国刚成立不久,帝国主义国家对新中国实行敌视、封锁和孤立政策,中国代表团是如何历经曲折,乘包机从国内按时抵达万隆的,已经解密的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中国外交档案馆馆藏档案向我们披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

印度飞机抵达昆明机场

1955年4月8日上午9时30分,中国和缅甸接壤的畹町城上空,传来马达的轰鸣声,一架银灰色的4引擎单翼飞机由远及近渐渐接近了边境。在地面执勤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兵默默注视着飞机进入我领空后向昆明方向飞去。此前,他们都接到了昆明军区下达的命令——严禁射击。

透过飞机的舷窗向下望去是满目的青翠,滇缅公路仿佛一条白链盘绕在群山中。可机上的人员都无暇欣赏这秀美的风光,飞行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面的滇缅公路,其他人员则紧张地与地面联系着。

3小时后,这架飞机缓缓地停降在了昆明机场,望着机尾漆着橙、白、绿三色的印度国旗标识,在机场等候多时的人们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印度飞机试飞成功了!消息一级级地向上汇报,一直到了周恩来总理那里。这是一架什么样的飞机,显得如此神秘?原来,这架飞机就是出席亚非会议的中国代表团包租的印度飞机,刚执行完从缅甸首都仰光至我国云南省省会昆明的试飞任务。为什么要进行这次试飞,试飞又为什么引起了人们这么大的关注?

空中霸王号试飞中缅航线

1955年2月10日,中国政府正式决定派遣以周恩来总理为首席代表的代表团出席在印尼万隆召开的亚非会议。临行前,周总理接受了缅甸总理吴努的邀请,定于4月14日与印度总理尼赫鲁等在仰光碰面,在会前就有关问题再进行一次商讨。因此,代表团最终决定从昆明出发,经仰光前往印尼。

新中国成立之初,世界上与中国建交的国家并不多,缅甸是非社会主义国家中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国家。从昆明到仰光,中间无须再经过其他国家,走陆路或空中飞行,沿途安全更有保障。

云南与东南亚相邻,自古以来就是我国与东南亚、南亚交往的主要通道。由昆明往西,进入缅甸,再到其他国家的这条线路,曾被称为南方丝绸之路。但一直以来,中国和缅甸之间的交通很不方便。1938年,为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保证战备物资的供应,20万中国各族劳工用双手修筑了世界上最崎岖的长达上千公里的滇缅公路,由此中缅之间才有了交通大动脉。而直到1955年11月8日中缅两国签订航空运输协定后,双方才着手通航的准备。此前,昆明和仰光之间,沿途还没有航站设备,天气晴朗、飞行员视线好的时候,飞机可以参照着滇缅公路飞行,要是碰上阴天下雨,就只能凭着与地面呼号联络而盲目飞行了。

考虑到飞行没有把握,代表团认真做好从陆路,即走滇缅公路前往仰光的准备。但走陆路也存在一些问题,行车走完全程至少需要5天时间,人极易疲劳;沿途要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滇缅公路沿线那时还不时有小股残匪出没,防弹车因其重量重,体形大,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尤其是遇急转弯时操控很不方便,反而会增加开车的危险;滇缅公路在中国境内有900多公里,80%的路段穿行在崇山峻岭中,能使用防弹车的地方不到200公里。

3月中旬,周总理因突发急性阑尾炎住院做了手术,虽然手术后身体恢复得很好,但依旧比较虚弱。大家都担心总理是否能承受5天的长途颠簸。接到缅甸驻华使馆的报告,吴努也捎口信给周总理,劝总理乘飞机来仰光,“知周总理患盲肠炎才动了手术,因此我建议周总理不要走陆路来,免太劳累。”

周总理采纳了吴努的意见。代表团一方面继续做好陆路行进的准备,另一方面下大气力筹划专机事宜。

代表团首先询问空军能否承担此次专机任务,空军方面表示,在现有条件下执行专机任务有很大困难,原因在于现有的飞机由于缺少防冰装置及高空氧气设备,都无法满足从昆明飞仰光专机的飞行要求,不过可以将大型军用运输机进行改装,使之符合飞行条件。

经初步估算,如果飞机改装完成,至少也要一个半月,时间来不及了;即使改装按时完成,专机加油也是个大问题,因为缅甸机场用的是英、美航空油料,而我国飞机使用苏联航空油料。

代表团于是将找寻专机的目光转向与我建交的另一个邻国——印度,指示我驻印度使馆与印度方面商洽包租飞机的可能性。

印度方面很快就给予了答复,他们同意中国代表团包租印度航空公司的空中霸王号飞机一架,并答应可以先试飞,如果包机顺利抵达昆明,便停放在那里,何时起飞,听从代表团的安排。由于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包机最早也要等到4月7日才能从印度加尔各答起飞至仰光,4月8日再由仰光飞昆明。如果印机无法成功抵达昆明,代表团最晚要在9日动身启程,才能赶在14日到达仰光,到仰光后再乘印机前往印尼。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4月8日那天,那么多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包机的消息。

在当时,空中霸王号飞机是比较先进的大型飞机,马力强大,印度也只有3架,主要在国内航线上使用(印国内航线当时使用的主要机型为双引擎达柯塔式飞机,可搭乘旅客22人)。该机配备有机组人员7人,可运送旅客60名以及1800公斤行李或者乘坐30名旅客以及载运3800公斤行李。为了确保包机飞行安全,印方为包机增配了一名飞行员,机组人员达到8人。

当周总理听取了印度飞机顺利抵达昆明的汇报后,马上命令代表团做好各项准备,4月13日乘印机启程。

“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凸现危险

正当一切准备就绪,4月11日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已近深夜,中国代表团驻地依然是灯火通明,大家还在紧张地忙碌着。爆炸促使代表团更加冷静地分析有可能出现的各种不利情况,有针对性地细化各种预案。爆炸也更加激发了代表团每位团员的斗志。天快亮时,周恩来总理提笔给邓颖超同志写信,表达了率领中国代表团出席亚非会议的义无反顾的决心:“有这一次教训,我当更加谨慎,更加努力。文仗如武仗,不能无危险,也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一切当从多方面考虑,经过集体商决后行。望你放心。”为防备敌人再次破坏,代表团决定出发日期往后顺延。

4月13日,中国驻缅甸大使姚仲明奉命向吴努通报:出于安全考虑,中国代表团已改变原定的13日出发前往仰光的计划。吴努对代表团的决定表示理解,他对姚仲明说:

“我很了解周总理是重要人物,许多人的生命和他的生命是关联的,当我处在周总理的地位我也是不能不考虑这类问题的。”他同时希望代表团能尽快确定新的启程时间,以便他去机场迎接。

具体负责接待工作的缅甸外交部部长苏昆雀被告知中国代表团已改变行期后,连声对姚仲明说:“迎接周总理的一切安排都准备好了,大家都热情地等待着他,谁想到在最后的一刻,特别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指‘克什米尔公主’号爆炸事件)故使周总理不能不改变原计划,确实使我太伤心了。”可以看出,“克什米尔公主”号的爆炸在即将出席亚非会议的代表们心中投下了一道阴影,大家不知道在这种危险情况下周恩来总理是否还会出现在万隆会场上,苏昆雀的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如果周总理因此而不能去万隆参加会议,那损失就太大了,我不能想象如此对会议的结果将产生什么影响,我担心会议可能会得出相反的结果,我们长期希望的事业可能都会消失,因为倡导五项原则的是由中、印、缅带的头,如周总理万一不能去参加会议,尼赫鲁也会感到失去很大的力量。”

经过认真研究并慎重考虑,4月13日深夜,周总理决定,一切不变,比原计划推迟一天,4月14日清晨7时包机准时起飞。

4月14日凌晨1时,周总理指示姚仲明大使紧急约见吴努总理,就中国代表团来缅时间征求缅方意见。对于代表团的时间安排,吴努表示完全同意,并称,缅甸方面将尽一切努力,确保代表团在仰光的安全。当吴努确信周总理真的要亲自率团出席会议,又转而担心起总理的安危来,他请姚仲明转告总理,恳请他不要与会,“鉴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敌人可能做任何事情,特别是加害于你,我请求你极端慎重考虑,你参加万隆会议是否适当,会议对和平固很重要,但如对你个人安全有危险,你可委托副总理代表中国出席会议。”

接到吴努的口信,确认缅方已有准备,周总理指示身边的工作人员,包机按时起飞,回电使馆,对吴努的口信不再答复,仰光见。

代表团牵动着大家的心

14日上午7时,中国代表团一行21人乘坐的包机在道别和叮咛声中慢慢驶离跑道,在人们的视线中渐渐远去。机上除了首席代表周恩来总理,还有副总理陈毅、对外贸易部部长叶季壮、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三位代表,外交部部长助理乔冠华、外交部部长助理兼第一亚洲司司长陈家康、外交部欧非司司长黄华、中国伊斯兰教协会副主任达浦生四位顾问,秘书长——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王倬如以及工作人员和记者。另外,缅甸驻华大使吴拉茂和印尼驻华大使莫诺努图和秘书也搭乘这架飞机前往缅甸和印尼。

包机在空中穿行,人们的心也仿佛悬在半空中。大家都时刻关心着中国代表团,特别是关心周总理的安全。包机起飞后,北京外交部焦急地等待着包机的消息,多次向我驻缅甸使馆了解情况并作出指示:“专机一抵仰光,请立即电告”;“由现在(指14日凌晨二时)起到十四时止,电台应随时保持联络,不得中断”;“请注意总理飞机在缅甸机场加油时,汽油必须经过仔细严密滤过,检查油车上一切加油工具尤其是押进飞机油箱里喷油的那一节铁嘴,免有小型东西顺油管喷入飞机油箱,至切至切”;“专机起飞否,何时起飞,迄无消息,国内悬念,请速告”。包机抵达仰光后,外交部随即又指示驻印尼大使黄镇:“代表团一抵雅加达,请立即电告部内。”并特意叮嘱,“若用电话,可说‘胡先生身体很好’,以免大家悬念。”

包机安抵万隆14日,当地时间上午10时15分,包机顺利降落仰光机场。出于安全考虑,到机场迎接的除了姚仲明大使和使馆工作人员外,缅甸方面只有吴努总理和外长苏昆雀等少数几位高级官员以及苏联、印度、英国驻缅甸大使等寥寥数人。原来缅方安排的数千群众载歌载舞欢迎的仪式取消了,宾主略作寒暄,迎宾车队便载着中国代表团直奔缅甸总统府。此后,总理按计划与印度总理尼赫鲁、缅甸总理吴努和埃及总理纳赛尔举行了会谈,商讨如何开好亚非会议的一些问题。

在仰光停留了两天,16日,包机在晨曦中再次起飞,直飞雅加达(万隆机场跑道长度不够,无法降落大型飞机)。包机出发4小时后,人们稍稍安定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与包机的联系曾一度中断。原来包机突遇暴雨天气临时降落在了新加坡机场,英国驻新加坡总督闻讯亲到机场迎送,一切有惊无险。下午,天空放晴,包机又重新起飞,当地时间16日下午4时,载着中国代表团的飞机终于抵达了印尼雅加达。当周恩来总理满面笑容地出现在机舱门口时,玛腰兰机场上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代表团在雅加达住宿了一晚,17日上午换乘印尼鹰记航空公司飞机顺利抵达万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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