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慌张,但是很虚弱,眼神很茫然,但他的肢体语言却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他转身要跑,可是石堆杂乱,他虚弱地跌倒了,蒙面人越走越近,刀锋上的血仍有温度,眼见又要夺去一条性命——
男人撑着身子向后拖了拖,他的眼神很冷静,冷静得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现在命悬一线!
这时一声凶狠的低吼,几人转过头,看着那只灰白相间、半人高的野狼——
十一郎。
我再次看到了十一郎,我几乎忘记了他有这么威猛,他的眼睛有这么的凶悍,因为在我面前,他总是那样和善调皮,贪吃可爱。
十一郎张开叼着馒头的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向着蒙面大汉们再次怒吼了一声!它在警告他们,宣布自己的领地。
男人茫然地看着十一郎,对着它摇了摇头。
十一郎,你别去,你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蒙面人举起杀刀,那刀锋迎着海风,似乎能割断风声,什么样的目的,会让他们带着这么锋利的刀来呢?
他们挥了挥刀,恐吓着十一郎,十一郎向后一退,那只是在助跑,他猛地向他们冲撞而去,英勇无比,顿时就倒下了一个人——
另外几人一见同伴倒下一个,都疯了一样地挥动着刀剑,无情的刀剑在它背上拖出血痕,他依旧勇敢地保护着虚弱的男人——
男人向边上移去,皱眉看着这场厮杀。
十一郎,你快停下,不要与他们殊死博斗,你会死——不要扔下宋令前——
十一郎身上的血痕越来越浓重,地上已躺倒了两人,脖间獠牙血洞里汩汩绽放血红的地狱之花,十一郎勇猛的身形也越来越弱——
十一郎——你快跑——
轰的一声,十一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溅不起被浪花打湿的沙地,汩汩汩,我听到他身上伤口在微弱地淌着血,那对碧绿的眼睛却燃烧着不熄的火焰——
随着它的跌落,我好像听到很多尖叫,嘶心裂肺,凄凉无比!
啊!
我从这个想像中回到现实,怎么这样真实,真实的好像我就在那里一样。
我潸然泪下,这个场景,我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
海漂轻声道:“十一郎战死到最后,我仍记得他奄奄一息的眼神里,有太多的话想要讲。”
我哽咽道:“如果他还活着,多好。你们有着一样的眼睛,可能那就是他救你的原因。”
海漂黯然无语。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十一郎倒下后仍有两个蒙脸大汉在,他们怎么放过了海漂?
我失神道:“我都快忘记了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我们生活的样子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海漂细细道:“我不知道为了什么,但你爹是这一切发生的关键。”
我一愣,乍声道:“我爹?”
“是啊,飞姐没发现,一切都是在你爹死后发生的么?”
“我爹死后?”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爹具体是哪天离世的,燕错也没有提过。
海漂细细道:“且不管我的事,燕错、孟无、金娘、秦正,不管他们用意如何,但他们一直都潜伏在这镇上,一直在飞姐周围。有一天,你爹离逝了,托燕错带着遗信来找你,他表面上的确来找了里,背地里却与金娘勾结暗害你,随之金娘也受人杀害,金娘死后秦正不受困于雾坡,也出现了,孟无也坦明了身份。可见你爹死的消息一天没有传到,这里的力量就保持着某种奇怪的平衡,谁也不敢去打破。你爹一死,事情就一环接着一环的发生,看似不相关,其实环环相扣。”
我颤抖着,之前我一直在想,爹失踪去了哪里——但是我从来没有去想过,爹为什么会失踪?
镇上人的说法是,为了追一个贼人没有再回来——
当时与他一起追贼人的还有两个衙差,就是他在镇上最好的朋友——爱种花的黑叔叔和爱笑的严叔叔。严叔与爹一起失踪了,没有再出现,黑叔叔则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疯掉的黑叔叔都没能留下,赵明富因为一点小事,几年前将他流遣放北,现在生死未卜,每次我去衙门都想打听他的消息,但一直没有消息,其实相关共事的衙人,都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真的只是追一个贼人这么简单么?
海漂再次擦了擦我疲备的双眼,轻声道:“夜了,不该与飞姐说这些难过的事。今天发生许多事,飞姐早点休息吧。令为你准备了些眼纱,睡觉前记得戴上。”
我手里塞了一股药味,我开始对宋令箭的医术失去信心,我的眼睛泪血情况越来越严重,每次泪出的血都像是在流失双眼的生机,它们还能重见光明么?
我无力地点了点头,不管宋令箭对海漂多么的不理不管,他却总是要留在她的身边。
回到房间,我轻叫了几声夜声都没人回应,可能刚才趁没人注意悄悄走了吧,我实在身心皆疲,胡乱系了条眼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无惊无险。
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醒来的边缘,我好像听到了一阵笑声,不知是响在梦里还在现实中。
有只白皙清瘦的手伸到我的眼前,一张开,手掌上一个彩色的泥娃娃,漆未干,白皙的掌心染得微红,像受伤流了血一样。
“送给我吗?”一个稚嫩的女孩子问道。
“不是送,是赔。给你,拿去。”回答的是个故作冷漠的男孩子的声音。
一直没有手去接,白皙清瘦的手似乎不耐烦了,又向我伸了伸,似乎就放在我眼皮子底下似的:“快点!”
在跟我说么?
我伸手去接,那手将泥人往掌下一转,似乎要将它落在我手上,可是这泥人穿过我的手,掉在了地上——
“叭——”一声!
我惊坐了起来!
“嘘——动静小一点,飞姐和那讨厌鬼还在休息呢,当心吵到他们!”夏夏嘘声道,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已经很小声了,哪有这么灵的耳朵嘛。”一个憨声憨气的少年回答道。
夏夏笑嘻嘻道:“那也不能这么大动静——对了,大宝哥哥不是老说咱这院子有鬼么,还敢来?”
原来是那个叫大宝的少年。
“那——那我是想夏夏妹妹、还有飞姐了——鬼总不可能一直在吧,我小声点,免得吵到鬼,出来吓我我要哭的。”这大宝还真是可爱,憨腔憨调的,一下就把我逗笑了。
夏夏咯咯笑了:“这么大的块头,又怕鬼又爱哭,羞不羞了拉。”
大宝唉声叹气道:“曹先生也老这么笑话我,不过我都习惯了,笑就笑嘛,只要别不理我、跟我说说话、吃我做的点心点行。”
夏夏笑了,我也跟着笑了,起身穿衣,一边听他们两小无猜又假装成熟的聊天。
夏夏道:“你的要求还真低呢,做的点心这么可爱可口,谁会不爱吃呢,哎,你要是飞姐的弟弟多好,又可爱又听话,还会做这么多好吃的点心——话说,大宝哥哥以前都没人说话么?”
大宝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夏夏道:“怎么了?突然变了脸,像包子一样——大宝哥哥,你从家里出来这么久,都不怕家里的人惦念么?”
“啊……不会的,他恨不得我走得远远的不要见到我,如今我走了,又怎会惦念?”
我一皱眉,哪会有这么狠心的家人呢?这大宝我虽没见过样子,但听听声音说话,都觉得讨喜可爱极了,家人怎会忍心他一个人在外流浪呢?幸亏上官衍与曹南好心,收留他在衙门,不然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夏夏道:“他?他是谁?你爹还是你娘?”
大宝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没有见过她。只在爹爹的画像上见过,如果她还在就好了,大宝会有娘疼,爹爹也不会恨大宝。”
真是可怜,没娘的孩子,还遭爹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