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在我知道,我不再是你心中的唯一之后,我的人生,便再也没有了意义。”说完这些,她跳下了城楼,樱草色疏绣紫色蔷薇的长裙展开如蝴蝶的双翼,可惜躲过了季节,却躲不过命运。
许是听到了我前来的脚步声,女子抬头,微笑,一双翠玉明眸里荡漾出莫名的心酸与哀怨。只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依旧美丽而熟悉,我心里微微一颤,脱口而出:柔儿?
面前的女子徐徐起身,柔美一笑,不是董静柔又是何人呢?见我满带疑惑的目光,柔儿走至我的面前,道:“这首词,是你当日遗落在莺羽苑里的,毅在封存莺羽苑的时候拿了出来,视若珍宝。我看过,便记了下来,我想,只有这首你亲手写下的词,才能引你过来的。”
我蹙眉看她:“你疯了,这里是冥国,你这样就等于来送死。”
董静柔却无谓的笑笑,道:“即便我不来,便能免于一死么?或者,在我临死之前,能来见见你也是好的。”她看着我,目光婉转而幽怨,许久才喃喃道:“我终究还是输了,便是青梅竹马又如何?依旧无法抹去你在他心里的印记。我只是不懂,一个才认识短短数月的女子,如何会占据了他整个的身心呢?”
我神色一冽:“你是来为他求情的么?”
裹着雪沫的寒风迎面吹来,吹乱了董静柔一头乌黑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支紫金水晶的牡丹发簪,垂下三串纯银流苏,流苏迎风而展,在她绝美的脸上打下丝丝薄凉的寒意。她站在雪地中,孤傲的如一枝莲花,又如莲花上一颗晶莹的露珠,倒影着这个世界令人难以割舍的悲哀。
她的目光里,带了小小的自伤,哀怨的一笑:“需要求情么?依你的个性,自然不会白白的便宜了他?而他,深知昔日对你伤害极深,想来也不指望着能祈求你的原谅。我冒险前来,只是在他临死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的心,不要再这么误会下去了。岁月过眼即逝,还能再见几面呢?”
我冷冷笑道:“我本无意再见你们,更何况如今,我们是敌对的关系。我奉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万一让旁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董静柔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我既然来了,就不在乎能活着出去。奚悦,你肯这么说,就代表你心里还顾念着旧情。我记得,昔日里你是那般高傲的女子,即便你冷冷相对,却不是现在这般绝情的样子。奚悦,你怪毅伤害了你,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年,他是多么愧疚?”
“愧疚?”我只觉得好笑,笑的却那般不自然:“若不是做了亏心事,他何故愧疚?”
“你怪他,我无话可说。”董静柔深深的叹口气:“当年,为了能保住你的性命,毅不得不答应先皇毁掉你的孩子,然后逐你离开王府。毅是最敬重他父皇的,可就是为了你,他连他父皇殡天都不肯再去见一面。奚悦,你恨这么久,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也是有苦衷的呢?”
“苦衷?”我冷笑:“这世间有什么苦衷,可以让一个父亲,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才跟了我短短几个月,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肚子里。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如锥刺一般的疼痛,我痛的,不是我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是我的孩子,是被他的父亲扼杀。
“是啊,什么苦衷呢?”意外的,董静柔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幽怨的一笑:“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苦衷呢?让他明明伤害了,却又永远内疚着。即便他娶了我,却依旧没有忘记你。奚悦,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我得到了他的人,却再也走不近他的心。你知道么?我成亲的那一日,他喝的烂醉如泥,抱着我说伊岚,我从来没有想过放你离开,伊岚,对不起……
对不起?在他伤害了我,终于迎娶了他最珍爱的女子的时候,他会说对不起我?呵……我不信。
许是看出我不屑的样子,董静柔只卑微一笑,道:“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那个与青梅竹马的男子,如何会牵了我的手,却唤旁人的名字呢?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为什么太子和毅,都那般的为你着迷?为了你,即便冥国放出的是一个假象,他也毫无顾忌的要前来迎战。我是一个女子,连我都知道这是一个骗局,他为什么看不透呢?或者,他不是看不透,他只是借此机会,来看你一眼而已啊。”
“别说了。”我喝诉住她:“事已至此,便是再做多少事情,也弥补不了昔日的伤害。”说完这些,我转身欲走,我不想再听下去,我要练就自己的铁石心肠,龙毅最后如何,那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为何不在城楼上看着他死在你的面前!”董静柔的一句话,让我骤然停下了步子,一瞬间,无言以对。董静柔站在我的背后,凄凄一笑:“你以为,我愿意将这些讲给你听么?我身为丞相之女,虽然比不得你公主尊贵,却也自幼受尽宠爱。我一生好强,如何肯与旁人诉说这些哀愁?”
见我不语,她继续说:“我爱毅,从我记事起就爱上了他,如果不是因为你,也许我们会过的比现在还要幸福。我总是那般自信,我以为,毅他绝对不会爱上除我之外的女人。可是我错了,因为他遇见了你,他就变得不再是我一个的龙毅。为了你,他不知道与他父皇吵了多少次,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可以保护你啊。奚悦,你也爱他不是么?他为何值得你爱,是因为,他总有打动你的地方啊。”
“那是曾经。”我嘴硬,强忍着心里的疼痛:“从他决定放弃我的那一刻,我就不爱他了。”
“是么?”董静柔不信,走至我的面前:“若你不爱他,为什么还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人都道‘爱之深,恨之切‘,没有爱,哪来如今这么痛彻心扉的恨?奚悦,别在自欺欺人了?”
自欺欺人?我冷笑,是么,我是在自欺欺人么?我爱过龙毅,我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他的爱,我愿意为了他忍受旁人的猜忌,我愿意为了他,抛去我寻找自由的决心,我愿意为了他生儿育女。可是到头来我得到的是什么?龙毅,我恨你,我恨你对我无情无义,可是,我真的愿意你死么?
正如董静柔所说的,我若真的恨你,为何不在城楼山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忍心,我不愿意看到你死,即便是看着你拼死搏杀,看着你受伤流血,我都忍不住的心疼。龙毅,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对你心软,为什么呀?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要报仇么?
“启禀娘娘。”在我与董静柔对持的时候,突然见一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跪地禀报:“城楼下,龙毅突然反攻突围,往祁峰山的方向去了,不过,皇上已经下旨追击,一定要了他的性命,让娘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