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苏莞的谢幕辞
“我喜欢收集灵魂的怨气。”绿袖子如是说。可她说完这句话，正想站起身，忽然一个趔趄又软绵绵地跪坐下来。这时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一直觉得她形体缥缈，并非因为她灵力超绝或非肉体凡胎，而是，她以自身为容器，收集了太多了怨气。而这些怨魂的生气，却不是她凡人的躯体，所能承受。
当我上前去扶起她时，沁凉的寒意传到我掌心，灵能者的常识告诉我，她的生命，大概撑不过两个小时了。
在那最后两个小时内我始终陪着她，我惊叹着哪怕在生命的终点，她身上仍不停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绝世美丽。她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对我说话，她的声音沙哑而温柔。
她说，她儿时便能通灵，用通灵术窥到了一个桃源仙境，便想起前世的记忆。其实这个仙境是她那苦难的前世临死前最后的梦想，有人用造梦术实现了它。于是她便当了阴阳师，终自己一生，去净化灵魂收集怨气，为的就是，在年老的最后时刻，能真正去看看那个梦，并且，用这些怨气，去巩固那个她迷恋了上千年的梦。
她说话的时候怨气不断从体内逸出，如同生命沙漏一颗一颗地滴到尽头。我知道她倾注整个生命的理想无法实现了，就如在这尘世里，我们辛辛苦苦地建设追求，而大多数美好的梦，终局，都成镜花水月。
“不停旅行的灵能者啊……如果你在旅途中有幸见到桃花源的造梦者，请你替我向她道一声，就说，我感谢她，感谢她在一个不完满的世间，为我，为所有承受着苦难和不完满的人，制造一个这么完满的梦。”
这是，今生的绿袖子，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表白。
“谢谢，谢谢！”窗外，纳西族中学生稚嫩而急促的感谢声打断了苏莞的思绪。只见一对抱着婴童的年轻夫妇，看起来，是来丽江的旅行者。女人把一张钞票塞到婴儿手上，那刚刚还嗷嗷哭叫的孩子却也极听话，乖乖地把钞票塞进了对面的募捐箱里。
突然，苏莞看到了，这个婴孩手臂上戴着绿色碎花的袖筒。呵，原来，她也是绿袖子，一个小小的，新生的绿袖子。
想着，灵能者女子的嘴边，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浮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