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带着亡城弟子，向东面退去，慕阑衫则寸步不移的跟着。
直到遁逃的队伍，出现突发之状。
“师叔！……”一个白衫小弟子几近哭腔，扑倒在晓月脚边：“你快来看看师尊……他……他又吐血了……”
晓月的眸中水光夹带着凉意，扫一眼身后的慕阑衫，拽着黎夭夭行到凌霄子身边：“师兄……！”
她不断的向凌霄子的身上输送真气，却还是止不住凌霄子身上生命的流逝。
慕阑衫借准机会，一个抽步，将黎夭夭从晓月的控制中夺了出来。
“夭夭……有没有事！？”他眼中的色彩永远这一种——紫。
黎夭夭下意识的摇头，无声的泪，从眼眶中夺出，若是一切从头，若能一切从头，就好了！
她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就想一辈子窝在魔崖小筑内，欢笑。
“君清……君清……是为师的错……是为师的错……君清……君清……”嘘嘘的低呢，从凌霄子的口中托出。
“师兄……”那叫做泪水的东西，在晓月眼中拼命的鼓胀，她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向了慕阑衫。
黎夭夭的眼中写满了哀，人到将死的一刻，还有什么挂在心上呢！？
“哥……”她从慕阑衫手间的温度，感知了此刻冷绝的心。她轻轻的回握想要温暖他，想要让他在温度中忘记那些该忘记的伤，不该他承受的伤：“我们走吧！……”
慕阑衫的眸光闪熠,紧紧的回握，点点头！不想再去顾忌其他，他原该杀了眼前的这些人的，只是杀了他们，又如何！？他心上的伤不会减去半分……那又何必再用杀戮去加重别人心头的伤。无休无止的携恩报怨，他很累，很乏。
“君清……君清……”凌霄子苍老的眼帘眯眯微开，看向慕阑衫的红衣。
那一袭面庞，像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御君清，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了！道又如何！？魔又如何！？那是个人自己的选择，他根本就没有立场，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做任何选择！
他没有权利去决定御君清的人生……
可惜明白的时候太晚，晚到，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把握不住了！
慕阑衫的身型定了定，再回眸，眼中的雾气连他自己都看不清：“不要叫他的名字……你们原都是该死的人……”
晓月的眉心一窒：“原来你早就知道……”她说着嘴角渐有喜色：“你果然是君清的血脉？！……”
“师兄……你快看……那孩子还活着……还活着！”她想用这尘世的一切去留住凌霄子的流逝，只是天命早定，人气渐离。
凌霄子大咳一声，竟是又呕出了一团血水，他面颊异样的红，胸前起伏剧烈：“还活着……好……好……还活着……好……好……”
“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你眼前的人，是神缎宗的慕阑衫……”慕阑衫的红衫耀目惊心，一如他喷吐的冷语。
“不……你不姓慕……你姓……”晓月眸有急色，千丝万缕绕在她脑中，她原以为慕阑衫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如今他说他姓慕，他随了慕延卿的姓名！？这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如何会以为自己姓慕……他明明就是……
慕阑衫却打断了晓月的话：“今日留你们一命，就当是替自己断除了不可选择的出身……从今往后……我只是慕阑衫……若然再遇，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他牵起黎夭夭的手，走的决然。
“对不起……”凌霄子低低的一声，轻似呢喃，却传入了慕阑衫的耳中，他没有回头，只是紧了紧黎夭夭，然后消失在深林惨绿中。
“师尊……”哭声的爆发是因为死亡的突然。
凌霄子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垂落在晓月的膝上，垂落在陆浅均的心头。
哭声的宣泄，是为了祭奠，还是为了放肆尘封的心，在晶莹的泪水中，已经看的分明。
没有仪式，没有奠基，引亡灵术，取亡神之火，焚烧凌霄子的遗体。
然后将那道骨成灰撒向万世苍茫。
有人逝，就有人伤。
陆浅均看着满天的白烟细尘，想起了太多往事。
那一年，他刚入门，凌霄子第一眼见他时的表情。
那一日，他刚拜师，在亡神广场挥剑肆意的笑。
天是灰白，人是凄楚。
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一切的一切又能不能重新开始！？
“师尊放心走好……”他轻轻的唤了一声，那悲冷的声音哑到他自己听来都有些恍惚：“弟子定会秉承遗志……绝不叫亡城毁在弟子的手上……”
“师兄……若说错……错的人也是我！若要说对不起，我又该对你说多少句！”晓月的手中托着那骨白的灰，一下一下的在空中播撒，亦将她离逝的心点点播撒，该来的总是会来，该去的终究是去了！
那一年，她初初入门，看到凌霄子时满眼的少年张狂。
那一日，她运吸受伤，是师兄叫她知道了什么叫人外人，天外天。
“师叔……”陆浅均凝了凝，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晓月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仿似是对着凌霄子的骨灰悲悯：“凡事有因有果……是我们造的孽，原就不该是你们这一辈来承受的！”
她下了下决心，将淤积在胸的话语向着大地倾吐：“是缘误……是情错……是了结！”
“几十年过去……一切兜转……终究是有这么一天的。”
“也许……是该叫你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