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泣尽,滔滔之水。‘欲火冰堂’位于西原之极,黎夭夭为避开神缎宗的眼线,于是故绕远路,欲经南地,绕行半圈,由西南方向入西原。一来南地靠近天心盟,神缎宗的势力范围较小。二来南方温润,繁华无双,虽路远些,也总比一路西去餐风饮露的好。
雨灌伞欲倾,夭夭不安的四下查看,未发觉那个讨人厌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提着已然湿透的裙子,跳上了竹筏,嘴角弯上一抹得意的轻笑:“该死的‘猪自清’。我换走水路,看你还怎么跟着!”
小竹筏,身量单薄,但也却唯有它可以自由的行在芦苇荡中,不被雨水倾翻。
此地水系为萤河支流,萤河为大陆贯穿之水,自海域为始,经南地,最终汇入西原之低。那夜夭夭突遇萧觅曾,便再也没能摆脱他的骚扰,昨日好不容易溜出他的眼皮子,于是夭夭决心走水路,匿去自己形影。
黎夭夭一手奋力的执着伞,一手撑着竹竿,费力的在雨中水下龟行,嘴中不时低骂:“该死的‘猪自清’我上辈子到底是那里对你不住!你要这样来折磨我!若不是因为要躲你,我至于这么大雨的天还要赶路么!?”
“渐天如水,云澹草悠,佳人你何顾隐芳踪!一声横笛,共泛溪岸,葭苇萧萧风瑟雨淅。南路水遥,远行人,只轮双桨,尽是名利逐客,何曾似你我身隔烟水,心生羽翼。”
苇荡里,突然传来震萧一曲,压去了天雨清明,勾起人心点点涟漪。
黎夭夭疑惑的偏头,眼底星光,穿过层层芦苇草,看向声音的来源。
黛青色的画境里,萧觅曾一叶竹排,沥水而行。他看向黎夭夭身处的方向,放下手中长萧,长歌续唱:“我心牵萦,奈何佳人无情,岁华瞬息。须知碎萍草梗,归去来兮,有人相忆,总好过一叶竹排乱洒蒹葭,溅透颗颗真珠雨。总胜过天高雨薄情,金波银汉,潋滟无际。”
“真是猪在唱歌!?”那曲唱的绝美,那景撼动人心,黎夭夭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觅曾的小筏,无人摇橹而自行,很快的靠近黎夭夭。他一个旋步,云靴点水,上了夭夭的小筏。
“姑娘!雨大风疾!何必独行呢!?”萧觅曾一身雪衣,半点未湿,他浅浅一笑,似吸尽了天地之精华,不知能勾去多少人的心。
“你……你怎么又跟来了!?”黎夭夭连手中的伞也忘了握紧,好不容易将自己从那笑容中拔出来。
萧觅曾只是笑,几步靠近黎夭夭,雪袍一裹,将她环在怀中,吐息在她耳尖:“靠近些,免的被雨淋坏了,我心疼!”
“你离我远些!保持距离!”黎夭夭的身子僵了僵,花颜腾的一下,烧的鲜红,连忙推开萧觅曾,却发觉一离开萧觅曾的身子,就被雨水无情灌洗。
她已无伞遮头,倾盆之水下来,弄的她一脸一身,好不狼狈!
“又淘气!”萧觅曾弯笑,长手一带,又把黎夭夭拉入怀中,用自己的袖角仔细的替她拭去额间水珠:“乖乖的靠在我怀里不好么!?偏喜欢淋雨!?”
黎夭夭扑闪着满是潋滟的大眼睛,将一手挣扎着伸出萧觅曾的束缚,顷刻间手间便盈满落水,湿了个透透彻彻:“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可是想问,为何在我怀里,淋不到半丝雨!”萧觅曾的笑容,若春山玉诀而开。
“莫非你修习了什么避水的法咒!?”
“这可不是容易学来的!”萧觅曾嘴角笑意更甚,他五指微曲,只瞬间,银光显起,飘渺若幻的银丝露出了真型,密密的结成一处,编为一层光罩笼在他的周身,避去了满天风雨。
“飘渺丝!?”黎夭夭的眼中映着灵光。
萧觅曾手间的灵气放下,飘渺丝又隐于无形,他笑言:“你的小脑袋里,装的东西倒挺多!”
“我说这位猪……”黎夭夭看着面前仙颜,实也无法将他同猪结合在一起,于是换言道:“我说这位萧公子是吧!算我怕你了好不好,你放过我吧!”
萧觅曾嘴角笑意未减:“叫我觅曾就好!敢问姑娘芳名!”
他这一笑,太过莺俦燕侣,醉玉颓山。似一团旋流,让黎夭夭卷入,无力脱出,于是她回道:“我叫黎夭……不对,不对……”她才说了二个字,然后突觉自己失策,忙的止言,满是愤慨的道:“我不是要跟你讨论这个的!”
“黎夭?!”萧觅曾笑的揶揄,并不顾黎夭夭的嗔怒,自顾言:“这名字倒稀奇!我便叫你阿黎可好!?”
“什么阿黎,阿黎的!谁同你说这个了!”黎夭夭只觉憋愤的要去跳河,或是让一天雨水将自己淋死,她的世界才干净了。
“你不喜欢!?”萧觅曾手间收紧些,将黎夭夭往自己怀中又带了带,笑的无害:“那么小黎,黎黎你更喜欢哪一个!!?”
黎夭夭被他一双深潭凝着,险些入了幻梦徜徉而去,于是偏过头,不再去看,道:“谁许你乱叫了!等雨停了,你我便天涯在望,各走各方!别在跟着我了,知不知道!?”
“我与姑娘是同路,何来的各走各方!?”
“你也要去西原!?”黎夭夭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后悔,忙止了口,只看住萧觅曾的表情。
萧觅曾惜玉怜香的替黎夭夭将一缕湿发别回脑后,言:“你要去的地方!自有我的跟随!西原路难,我不在旁,如何安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黎夭夭紧着眉头,风雨被隔绝在飘渺之外,人心的距离却不知可否再贴近些。
“这很重要么!?”萧觅曾只是笑:“我这颗心对你,是雪白的!”
一时水雾凝结,天氤氲将散,此间的雨虽颠倒了世间黑白,然这一切只是一时的短促,被雨冲刷后亘古的洁白,是少年人向往又膜拜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