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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云四娘的过去

二十二年前。京都。轩华街。

轩华街不愧为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也实在对得起“轩华”这个名字,热闹而喧哗。

这条街道沿着女星河修筑而成。河的两岸,每隔几米便有一棵杨柳,柳条儿又长又细,太长的都探入水面,撑船的船夫桨一划,柳条便随着船桨露出水面,船一行过,柳条又伸入水底,随着浆尾和船只那一瞥力度而来回摇曳。

从街道尾开始数,第二棵杨柳树下,聚着好些人,这里是华大哥的包子档位,

华大哥昨日跟媳妇儿谈好了,以后就在这街道边卖包子。今天是他开张的第一天,虽然说只是一个包子档位,不及人家酒楼酒馆那样大的规模,可个中规矩,他媳妇儿说不能少,他也就由着媳妇去闹。

蒸笼里热腾腾白花花的包子冒着热气和香味,吸引了好些贪嘴的小孩,特别是几个躺在树下的小童乞,华大哥站着的身后,有一长长的纸张,系在柳树枝条上,纸张上面写着“开张伊始,包子一概免价,送完即止。”而这就是他媳妇儿所说的规矩。

那些贪嘴的小孩儿,每人拿了个肉包子,都乐颠颠地离开,只留下一个小女娃,手里拿了两个包子,却是不走。

华大哥走到她身边蹲下,问她:“两个不够吃吗?叔叔再给两个你好吗?”说完又从蒸笼里挑了两个大一点的包子,连同小女娃手里那两个,装在一起,再递给她。小女娃看了华大哥一眼,连道一声谢也没,就转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小乞丐,华大哥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转身又从底下那大笼屉里面拿出好多个冷的包子,放到那正蒸着的架子上面去,边放边喊着:“第一天开张,包子不要钱咧,欢迎光临,不用钱的包子咧!”

人群突然有点涌动,统统朝街道头部那边走去,华大哥的摊位前边立刻一片寂静。

“什么情况?”华大哥摸不清头脑。此时刚刚有个人经过,脚步也是急冲冲的,华大哥拉了他一下,问道:“兄台,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拉住的人看了眼华大哥,笑着说:“落云阁的花魁选出来了,听说是琴姬云四娘,今日准备献曲一首,合着宁乐姑娘的舞蹈,免费!不去好好开眼界就浪费了。”说完又大步往前面走去。

华大哥了然,落云阁在京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落云阁不同一般的烟花之地,落云阁的姑娘,个个才貌双绝,且卖艺不卖身。谈到艺,最绝要数云四娘的琴艺和宁乐的舞蹈了。两位姑娘也不是随便就可以献曲献舞,平时登台表演,看官也都是那些达官贵人,听一曲的银两,得抵得上一家四口吃上好几餐。因此,贫穷百姓是少有会掏腰包去听那么一曲,谁会顾着只享个耳朵之乐而不顾妻儿之苦呢?

而今日,之所以那么多平民百姓争先而去,是因为今日听云四娘弹琴,看宁乐姑娘跳舞,一律不用钱,这可是天底下少有的美事儿,大家会这么兴奋也是必然。

华大哥看着自己的生意今天也是做不成了,便收起了摊位,往家里走去,再洗了洗油腻腻的双手,擦干净后竟也朝落云阁跑去。

今日冲着云四娘和宁乐姑娘来的看客差点就踏破了落云阁的门槛,华大哥就勉勉强强挤在门口一个角落里,踮起了脚尖也只看到台上上方好看的流苏晃来晃去,里面的声音很吵,听不到半点琴声,更别谈看见个人儿了。

在落云阁的大厅里面,有一张张摆得整整齐齐的椅子,椅子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面有一盘糕点,还有一杯茶水。每张椅子上面几乎坐满了人,那些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他们有的拿起茶杯沏了沏茶,有的抿了几口,有的干脆一整杯喝了下去,尔后都齐齐望向一旁站着的有开妈妈。

有开妈妈自然知晓这几位公子爷的意思,立马迎合得笑道:“各位爷,今日实在是个大日子,知道各位爷都捧场来观看,姑娘们可是惊喜不已,此时正在后台准备着,想想这姑娘该是想打扮得漂亮些,却让各位爷这般等待,实在不该,有开妈妈在这边先道个歉。”说完做了个揖,字里行间,言行举止,无不妥当,倒也让这些公子爷找不出茬来了。

坐在这里的富贵公子,自然是冲着姑娘们的才艺而来,而门口站着的那些平常百姓,究竟是和这些公子一样的目的,还是单单为了这不掏腰包的福祉而来,却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但是显而易见,不管是哪个原因,这些男人都是那么的兴奋,他们每个人的脸色,无不透露着好奇、期盼,还有一点点控制不住泄漏出来的欲望。

半盏茶时间,台上终于走出一个女子,她一身浅绿色,款款入座,身前是一架古琴,她还未开口,台下就一片哄闹,这个女子就是云四娘,云四娘的美貌此时多说也没用。如果一定要说云四娘的美貌,就是当时好多男子伸长了脖子瞧到眼珠子都绿了,云四娘只是用中指随便一拨琴弦,琴声一传出,整个大厅立刻鸦雀无声,台下的公子哥看着云四娘,满脸的满足,门口的莽夫们,就连刚才在杨柳树下躺着的乞丐,都盯着台上的云四娘,一脸的惊叹。

这就是云四娘的美貌。

云四娘开始抚琴,懂得听的人头部会随着琴声摇晃,例如那些公子哥。不懂听的人,头部会上下摆动,例如那些平民们,他们的频频点头,不过是在称赞这姑娘的美貌罢了。

在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看得神魂颠倒的时刻,意外发生了,也就是这意外,使得云四娘的声誉响彻整个京都。

“有小贼!哪里跑!”就在那美妙般的琴声还未终止的时候,响起了一个男子粗狂而凶恶的声音,大家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吓到,都朝门口望去,只见好多人围在一起,不知喊些什么。突然就响起一个小孩的声音,从围着的人群中传了出来,声音稚嫩纤细的,听得出是个女娃。

华大哥已经被人群挤到街道边,却也瞧见了那被抓住的小孩,有点惊讶——是今早拿包子那个小乞丐。此时她面部一团乌黑,许是多日没洗脸,头发脏兮兮的粘成好几块,有一块正被那个男人握着手里,疼得她呲着牙咧着嘴,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不说话。

云四娘自然停了抚琴,她朝门口走了去,男人们看着她走向自己一时也忘了动作,只识得让开一条通道,让云四娘通过。云四娘接近那人群,好多人都散了开来,傻傻地看着她,和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喊贼的男人还扯着那女孩的头发,对着云四娘,刚才的怒气和豪迈也都统统消失,咽了咽口水,放开扯着头发的手,脸上火辣辣的,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了,他遇到一个小贼,抓她是应该的,可是对着这么漂亮的云四娘,他突然觉得他不是个抓贼的正义君子,他不过是个欺负小女娃的恶棍罢了。

云四娘走到那女孩旁边,蹲了下去,看着她哭泣的脸,就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巾,帮那女孩擦了擦眼泪,一擦,干净的手巾一片乌黑,格外突兀。见女孩不哭了,云四娘就拉了拉她藏在身后的手,那同样脏兮兮的小手正握着一个钱袋,女孩低下头。

云四娘重新站了起来,对着那喊贼的男子说道:“里面有多少钱?我帮她还。”

男人倒是没料到有这么一出,大概报了个数,不消一刻钟云四娘就把银两还给了他,他拿着银两离开落云阁的时候,脸上的热还没褪去。

当天的琴艺舞艺表演并没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而显得稍微逊色,相反,云四娘的美丽、多才、善良、正义形象在京都传言得更深远。

有人道,那小女孩是个乞丐,她还有个哥哥,却是害了病,正愁无银解救,妹妹无奈之下只有去偷别人的银两了,目的也只是为了给哥哥治病。

继而有人说,云四娘听了这可怜女娃儿的经历后,竟自个儿掏钱帮那苦命的哥哥治病,幸运的哥哥痊愈之后,为报答这菩萨心的姑娘,自愿留在她身边帮忙跑跑腿,干些劳力活,而那女娃则被云四娘认作了妹妹,自个儿教着。

一夜之间,两个苦命的乞丐就这样从地狱般的生活中脱离了出来。云四娘,用她那双抚琴的好看的手,把他们俩从地狱中拉到了人间。对他们兄妹俩来说,云四娘带着他们来到的,也许不止是人间,还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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