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到门口的小桌子和芦苇鼠齐齐转个头望向他,只听老板说:“这位爷就在我们客栈里面,他现在就坐在那边。”说完他抬手指了指右边。
小桌子和芦苇鼠又齐齐将头往左边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正坐在四方形的桌子旁边,桌子上面放着一些可供好几个人吃的早点,他却是碰都没碰,只是看着小桌子他们,脸上有浅浅的笑容。
小桌子看着芦苇鼠——这就是伍公子?不用咱们去找,自个儿出现了?
伍公子突然对他们俩招了招手,芦苇鼠就抬脚准备走过去,小桌子拉了拉他胳膊,小声道:“危不危险?”
芦苇鼠看她抱着琴有点吃力,便一把抢过了那琴,对她说:“没看到桌子上面的早点吗?那么多,定是给我们俩准备的。”
小桌子还是很迟疑,站在原地不动,芦苇鼠无奈凑到她耳边道:“这人,必定有事相求。”
看着小桌子好像不懂,芦苇鼠转个头看了那伍公子一眼后又对小桌子说:“一见到琴,你就把花末子的话给忘了吗?这伍公子,迷恋他从未见过的云四娘,而你从小就见过云四娘,在他面前,你有极大的优势。”
“是吗?”
“当然,还有,”芦苇鼠和小桌子已经慢慢走向了那伍公子,边走边凑到小桌子耳边,边坏笑边道,“这伍公子,想必就是那偷琴的‘傻小子’。你只要把他当成那个天底下少有的穷急的傻不拉唧的冒着被船夫抓住和被河流淹死的危险来偷琴的小贼,就行了!”
“哇!”小桌子点了点头,“现在不怕了!”
“那就行!”芦苇鼠笑道。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那伍公子,芦苇鼠突然提高了声音问小桌子:“琴拿到了,明天我们就回去还给云四娘了?”
小桌子知道这肯定是芦苇鼠的把戏,虽然她是拿到琴了,但她可没打算明天就回去沟仔村。不过这芦苇鼠讲话、安慰人、骗人、戏弄人都非常有一手,小桌子这几天也见识过了,便傻傻地点了点头,“嗯!”
果不其然,那伍公子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楚。只见他对小桌子他们道:“两位小哥,还没吃早饭?坐下来吧,这顿哥哥请你们。”
芦苇鼠二话不说,放下那琴就拿起个包子啃了起来,配着豆浆吃得津津有味,小桌子看他吃了,也伸出右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伍公子脸上有了点笑意,也陪着他们俩吃起了早饭。
“这位哥哥,你何由拿了我们的琴呢?”芦苇鼠吃完了一个小包子,把豆浆吞了下去之后,抬头问伍公子。
伍公子手里边还拿着小半块红豆糕,听到芦苇鼠这样问他,就把那糕点放到碟子里面,笑道:“小哥,可识得云四娘?”
芦苇鼠桌子下面的手扯了扯小桌子衣角,小桌子原本觉得那桂花糕好吃,便多拿了一块,她第一口还没咬下去,芦苇鼠就在下面扯着他的衣角,她也听到伍公子那问题,便知道芦苇鼠定是要她来答。
“小桌子当然认识云娘了。”小桌子清亮的声音响起,见伍公子转过头看着自己,便道,“云娘就住在小桌子家附近呢!”
“当真?!”伍公子似乎很吃惊。
“嗯,就是那个很美很美,跟小红铃一样美的云四娘嘛,小桌子当然认识了。”小桌子得意地说。
“小红铃?”伍公子有些错愕。
“嗯!小红铃……呀!”突然,小桌子感觉脚上传来一阵揪心的痛,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眼睛也不敢往芦苇鼠那边瞧,战战兢兢道,“云娘说了,拿了这琴回去……就,就给小桌子买个漂亮的小红铃铛。”她说完自己悄悄吐了口气。
伍公子盯着小桌子看了一会儿,了然道:“原来如此……那么小兄弟,明日回去,能否让哥哥随你们一道去?”
芦苇鼠抢在小桌子面前开了口:“哥哥您可还没回答,何由拿了我们的琴,现在又归还给我们?”芦苇鼠愤愤然道,“琴丢了那日起到现在,可害苦了我们俩了。”
“对的。”小桌子附和,“又是去落云阁,还跑去找花末子呢!”
伍公子一听到花末子,脸色一变。
芦苇鼠见机便问他:“哥哥,您可知道花末子姐姐为了你,伤透了心。”
“你们见到花末子?”伍公子很吃惊。
芦苇鼠点了点头:“前晚见的,还聊了一个晚上呢!对吧?”他问了问小桌子。
小桌子狠狠点了点头,“是的,小桌子也见到了。”
“这不可能。”伍公子坚决否认。
“……”芦苇鼠和小桌子对望,佯作不解。(小桌子倒是很配合)
伍公子看来也无法隐瞒实情,便叹了口气,对他们俩说:“花末子一个月前就死去,你们前日怎么可能见到她呢?”
芦苇鼠不解:“可我们确实见过呢,她还在弹琴呢!就是脸色有点发白,心情看来不是很好,对哦?”他又形式性地征求小桌子的认同。
“是的。”小桌子也不理,只管配合芦苇鼠。
“她可说了什么?”
“说了!说了很多呢!”芦苇鼠踢了踢小桌子的脚。
小桌子会意,道:“是的,说了好多,花末子好可怜。”她说的是实话,而这也是芦苇鼠所谓的技巧,凡事都由自己来讲,再怎么忽悠到别人也不是最厉害的。最高明的做法是,拉来一个一眼就断定是个单纯的绝对不会骗人的人来,当然,最好是如小桌子这样的小孩儿,在恰当的时刻说出实话,却是更能达到骗人的目的。
“花末子,什么都告诉了你们吗?”
“嗯,从小时候讲到她跳河。”
“对的,哥哥您真伤透花末子的心了。”小桌子微微谴责。
伍公子脸色有些难看,拿起桌子上面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用疲倦的声音说:“两位小哥,可愿花些时间来听听哥哥的苦衷?”
芦苇鼠拉了一把小桌子,用伍公子听不到的声音问:“最近一直听别人讲故事,耳朵有些起茧了,你愿不愿意听?”
“听了吧?不听没线索。”小桌子试探性问。
“那行。”芦苇鼠坐了回去,对伍公子道,“那请哥哥长话短说,小桌子待会还得去买些手信呢!”
伍公子提议:“那不如这样,你们对我有什么不了解的,尽管问,我实情相告。”
两人睁大眼睛互瞪——这么好的事儿?
“哥哥你叫啥名?”芦苇鼠反应超快,小桌子还没惊讶过来,他立刻转过头问伍公子。
“你们叫我伍哥哥便行。”
两人互瞪——这样行吗?这大哥哥不会戏弄咱们吧?
“您从哪里来的?”
“皇室。”
两人有些意外,伍哥哥(下面便称他为伍哥哥)这答案来得好突然,而这也是他们虽有想过但没进一步追究的问题,这个人来头好大,云四娘怎么会牵扯到皇室的人呢?
“窗外那几个是什么人?”芦苇鼠望了窗外一眼,问。
“下人。”
“哥哥您喜欢花末子吗?”小桌子问。
“喜欢,但不爱。”
“哥哥爱的是云娘?”
“是。”
“她都可以当您娘了。”
“无碍。”
“你怎么知道云四娘的?她消失的时候你还在喝你娘奶水呢!”芦苇鼠粗俗地说。
“有她画像。”
“哇!看一眼就看上了?”
“是。”
这样问问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多余的话没必要讲,伍哥哥在这里省去了他如果讲述将会出现的冗长的心里描述和猜想。这样一方追问,一方回答,确实是给“想买手信”的小桌子省了好多时间。
但是,这样问问题,有一个劣势,那便是这样快语快答,无法给小桌子提供一个整理线索的时间。就像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她凑到芦苇鼠耳边,说:“我没问题了。”
芦苇鼠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做了一个“看看本大爷”的动作,继续问伍哥哥:“你怎么认识花末子的?”
“她当花魁那天,听到她的琴声。”
“你怎么会去落云阁呢?你可是皇室的人。”
“是男人……都会去。”伍哥哥说到这里,有点不自然。
“每夜在落云阁弹琴的人是您?”
“不是。”
“花末子生前弹的琴是您送的,您怎么会有这琴呢?”
伍哥哥顿了顿,看了眼芦苇鼠,思索了很久才开口:“向凌风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