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伍哥哥竟还坐在那里,桌子上面的早点换成了丰盛的晚餐。而伍哥哥正对着他们俩笑,伸手招了他们俩过去。
“他又想做什么?”小桌子问芦苇鼠。
“他知道我们饿了,我们去吃就是。”芦苇鼠说完又迅速跑过去,二话不说就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小桌子准备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发现那伍哥哥竟也跟在他们身后,立马跟上芦苇鼠,悄悄问道:“他不会知道我们困了,想陪我们一起睡吧?我们床没那么大。”
她这话被后边的伍哥哥听到,他立马解释:“我今晚也住这里,就在两位隔壁。”
小桌子转过头盯着他,撅了厥嘴又转回去。
当晚躺在床上,芦苇鼠居然主动问起了小桌子,“假如云四娘的心回来了,小红铃哪里找呢?”
小桌子盯着床顶,道:“不知道。不过小红铃说会找到,自然会找到的。”
“你小子一根筋啊?”芦苇鼠转了个头看着她,道,“如果小红铃没出现呢?云四娘至少有个京都,有个落云阁的去处来好好打听。我看到时你去哪儿找小红铃去!”
小桌子皱了皱眉,不说话,不知在思考什么。
隔天早上,他们俩一下楼就看到伍哥哥已经坐在大厅等着他们,当然,等着他们的,还有他们的早点。
吃完早点,又吩咐客栈老板准备了好多些水、干粮和衣物。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花了有一个月不止的时间,如今回去了,一来天气冷了些,二来又多了一个人,定是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他们进入那片森林之前经过了花末子的家门口,小桌子就偷偷看了伍哥哥一眼,发现他脸上有一点点哀伤,心里想着这伍哥哥对花末子还是有些情义的,他不是说过了,他不爱花末子,但是喜欢花末子吗?
这么一想,小桌子居然觉得伍哥哥不像昨天那么让她讨厌了!
……
而才进入森里没一刻钟,小桌子还在专注地探着路,芦苇鼠突然转过头狠狠盯了伍哥哥一眼,伍哥哥有些讶然。
“后面可是你的人?”芦苇鼠问。
伍哥哥微微转了个头,眼睛斜视着后方,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芦苇鼠似乎有些生气。
伍哥哥也不知如何回答,内心担忧该不会这两个小娃一生气掉了个头回客栈又说有手信要买吧?
却听芦苇鼠皱着鼻子道:“你不早说,没多准备几份。吃的就够我们仨,那几个饿死了我可不管了!”
伍哥哥愕然了一下,随后笑道:“不用理他们。”
芦苇鼠又往后瞧了几眼,确定是有两个人,总是和他们仨保持一段距离。没想那么多,就跑到小桌子身边,帮她找着当初来的路。
……
两天后,他们来到了“花末子”身边,当然,此时的花末子已经是一棵树了,这是一棵叫花末子的树,也许还是一棵幸福的树。
小桌子也认出来了,立马跑到那树底下,摸了摸树干,对伍哥哥说:“花末子!”
伍哥哥露出今天第三次愕然的神情,有些不解地看着小桌子。
“花末子,我们走了!再见了!”小桌子看来也没打算跟伍哥哥解释什么,对着树告别之后又往前走去。
伍哥哥稍稍提了提背后的行李,那是有一定分量的行李,从他们走回去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想象。当初小桌子和芦苇鼠将行李打理好,每人各背了一袋已经有些气喘的时候,桌子上面还留有一个人可以吃的份量。那时,伍哥哥就把他们俩背后的袋子拿了过去,装成整整一大袋,又拿出几块小糕点放在他们俩系在腰间的小小袋子里面,赶路时,饿了便可以拿来吃。而自己则背着那满满的一大袋。
“这哥哥除了心色了点,痴了点,其他还是蛮好的。”那时的芦苇鼠还这么对小桌子说。
而现在,这“又色又痴”的大哥哥正提步走到芦苇鼠身边,问:“花末子怎么一回事?”
“你看到的那么一回事。”
“一棵树?”
“是的。”
“她变成一棵树?”
“没错。”
“荒唐。”
“她遇见哥哥您才是荒唐呢!”
“什么时候的事?”
“你对着云四娘的画像在笑的时候吧。”
“何由会变成树?”
“你当我什么都知道啊?!”芦苇鼠说完这句话才觉得有点不对,好像有些否认自己的能力了。他芦苇鼠虽然不能知道全部,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花末子的死不是我造成的。”伍哥哥突然说。
芦苇鼠有些吃惊,也不说话,转了个头,不理他。
……
此时,他们已经越过整整一片森林了,三个人都感觉到脚底有些湿意,伍哥哥的背后的行囊也轻了些,小桌子他们腰间的袋子里面的糕点也剩下一块了。
而他们,现在正准备过桥。
对的,冰河底下有花末子尸体的那座桥。
芦苇鼠率先跑到桥上,往桥底探去,又招了招手,小桌子乖乖地跑过去。一瞧,有些惊讶,那尸体还在,只不过此时冰的最表层似乎开始融化,只是还没融到尸体那边去。
“好哥哥,要做啥?”小桌子问,她第一次看到这尸体时是在半个月前的月光下,当时被吓了个半死,没想到如今再见,心里一点害怕都没有,因为这个女尸活着的时候弹过云娘的琴,住过云娘的房间,死去的时候,自己还和她说过话。
“我们得做个事儿!”芦苇鼠嘀咕着。
此时伍哥哥已经走到他们身边,也往桥底探去,有些吃惊,看着他们俩,不知说什么好。
“哥哥您也来帮忙吧!”芦苇鼠说完走下桥,从一旁走到那河面上,冰块虽要融化,倒也还坚固,承受芦苇鼠这瘦弱的男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走到那尸体旁边,抬头望着伍哥哥,道:“我们要好生安葬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阳光照到他脸上,看得小桌子觉得心窝暖暖的,她身后的伍哥哥还没开口,她便跑了下去,边跑边说:“小桌子来帮忙!”
伍哥哥看着他们俩用小树枝在冰块上面戳着,按这般进度,还不如在河边上坐着等着这冰块融化。便放下背后的行李,走了下去,走到他们两身后,伸出双手在他们的头上摸了摸。
他们停了下来,转个头看着他,却见他抬起腰间的佩剑,往河面上一挥,立即砍出一道裂痕出来,再看那尸体,没有被划伤,看来伍哥哥的力度把握的恰到好处。
两人都张大了嘴巴,第一次发现——原来伍哥哥会武功的?
伍哥哥知道两个人诧异,又在冰面上划了好几道口子之后,才对他们俩笑着说:“防身用的。”
冰面被划成好几小块之后,芦苇鼠和小桌子就用手将那冰块拿起来,丢到一边,等拿完所有的冰块之后,花末子的尸体也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看来花末子死去的不久后,河水刚好冻结,才使得她的外表能完好无缺地保存着,没有腐烂也没有难闻的气味,就是脸色发白,现在一看,跟那鬼魂一个样!
伍哥哥把花末子的尸体抱上来,放到岸上。尸体很冷,伍哥哥放下她的尸体的时候,挨到尸体的胸口好像还在冒着寒气。
“我们得挖个坑!”芦苇鼠提议。
然后两个人都齐齐看着伍哥哥。
伍哥哥并没拒绝,而他的没拒绝在小桌子看来,是他在赎罪。
这女尸生前可是恋着他。
有伍哥哥的剑在,挖个坑根本就花不了几刻钟。伍哥哥走到花末子身边,又一次抱起她,放到那坑里面,放得非常的小心,好像他怀里的女人是活的,而他稍微不注意就会弄醒她一样。
他把花末子放到那坑里面的时候,有几粒沙石掉到花末子的脸上,他还小心翼翼地拾起,放到一旁。花末子死去的时候内心肯定很痛苦,她现在的眉头还微微皱着,嘴巴也紧闭着。小桌子看着温柔的伍哥哥,想着,花末子此时如果还活着,看到伍哥哥这般对她,不知会作何感想。
可她回头一想,花末子现在快乐着呢,她现在是一棵树呢!
她这么想,于是拉了拉芦苇鼠的袖口,道:“我们把土埋进去吧?”
“现在还不可以呢!”芦苇鼠说。
小桌子和伍哥哥都有些不解看着他,却听他说:“尸体还冷着呢,待放到暖些再埋吧。”
小桌子心里又柔软了一下,对着他点了点头,她突然发觉今天的芦苇鼠太有良心了。
芦苇鼠继续说:“都说了要好生安葬,当然不可马虎。尸体变暖了会流些融化了的水出来,埋在尸体上面的泥土会沾些寒气,泥土沾上尸气已经够了,还要沾些寒气吗?到时花末子这坟墓肯定寸草不生,更别提长花了……”
他一提到花,伍哥哥脸色变了变,开口:“我们在这里等。暖些再埋。”
而这么一等,就等到夜色降临了。
小桌子和芦苇鼠已经头靠着头躺在一起睡去。
伍哥哥坐在一棵树下,双手抱着手臂,低着头小憩。
他并没有熟睡过去,这是他多年的习惯,睡觉的时候,剑一定要在身边,耳朵也要提紧,稍微有动静,他才能迅速防身。
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立马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两个小孩躺在地上还在熟睡着,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小棉被。他望了一下森林里,稍微有些动静,他摆了摆手,那窸窣声立刻静了下来。
还没闭上眼睛,又听到有人在叫他,是个女人的声音,正在叫“伍公子~~”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着白天他们挖的那个坑。突然,里面的花末子缓缓坐了起来,双眼直直盯着他,口中还在叫着他的名字——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