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仔村整个村的村民人数加起来也不及轩华街道行走着的人流量的一半。
他们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男人们,早晨持锄而出,傍晚再持锄而返;女人们,早晨挑水做饭,傍晚依然挑水做饭;孩子们一整天都待在自己娘亲旁边玩耍,贪玩一些的会跑到农田,但太阳一落山,也会随他们父亲乖乖回家。
小桌子他们抵达沟仔村的时候,正值傍晚。好些村民已经干完一天的活,一家几口围在桌子吃完饭。整条泥土道上,看不见几个人影。
伍哥哥的两个下人也在他们身后的直行路上,小桌子看了他们一眼,对伍哥哥说:“叫他们过来,一齐走,这里人都很善良,没危险的!”
伍哥哥听小桌子的话,好像有些意外,随后笑着点了点头,对着身后一招手,那两个下人就走了上来。小桌子发现他们一身便装打扮,长得有些凶神恶煞,也不敢多瞧几眼。她想着,现在看起来最危险的反而要数这两个人了。
小桌子先是到自个儿家,打开屋门,喊了一声“小红铃”,再四处张望,确定了自己的妄想确实落空了之后,对身后的芦苇鼠,伍哥哥和两个下人说:“我们去找云娘吧!”说完往左边的坡上面跑去。
伍哥哥还在小桌子房间没出来。正常来说快见到自己期盼已久的人,理应该比小桌子跑得还快才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贵公子没见过这破砖泥墙好奇,还是因为正是期盼太久,现在反而不紧张了。反正,他好像很好奇地打量着这屋子,他的两个下人,也在他身后跟着。
芦苇鼠不理他们俩,自个儿门口门外左边瞧瞧,右边看看。
小桌子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临凤坡,敲了敲云四娘的木门,敲了好几声,云四娘才打开门。
看到门口的小桌子,云四娘眉毛稍微扬了扬,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屋内。问他:“小桌子吃苦了没有?”
“嗯……”小桌子琢磨着该如何回答。一路上有芦苇鼠的陪伴,她倒是没吃什么苦,只是好几次惊吓到而已。
不过她此时最害怕云娘会问:小桌子,云娘的心呢?赶紧拿来。
云四娘当然不会这么问,她好像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拉着小桌子左右看看,想确定她有没有受什么伤。
“云娘……小桌子拿不到云娘的心……”小桌子道歉。
“小桌子没受伤就好。”
“我们去了落云阁,还见到了有开妈妈呢!”小桌子乐道。
“你们?有谁陪着你吗?”
“嗯!芦苇鼠陪着我。还有,我们拿到云娘的琴呢!”
云四娘点了点头道:“谢谢小桌子。”
小桌子抬头与云四娘对视,眉头又耷拉下来,道:“可是……凌风他死了。”
云四娘刚开始表情有一些错愕,随后又恢复常态,手摸了摸小桌子的头发。
“可是凌风死前有话留给云娘,伍哥哥说的。”
“伍哥哥?”云四娘有些不解。
“嗯。”小桌子说到这里,往门口瞧了瞧,发现门口站着芦苇鼠,只见他指了指远处一间房屋,不解地问:“那间房屋怎么弄了那么多白布条呢?”
云四娘看了他一眼,说:“宁小哥,你大哥病逝了。”
小桌子有些惊讶,看着芦苇鼠。
芦苇鼠对她伸了伸舌头,又对云四娘道:“有人来找你。”
他刚说完,门口就出现另外一个人,小桌子无奈道:“伍哥哥,你也太慢了吧!赶紧将凌风的话说给云娘知。”
伍哥哥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云四娘,脸上满是错愕。他定是没想到,都已经四十岁的云四娘居然还这么年轻。
此时,他脸上的神情,是小桌子这一路上看到的最开心的了。
伍哥哥痴痴地看着云四娘,边看边走到她身边,把背部的琴端了过来,递到云四娘面前,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了句:“云娘,能否为我们弹一曲?”
云四娘原本也有些错愕,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是小桌子自认识云四娘见到过的最好看的笑容,只听云四娘答:“当然。”
之后在云四娘弹琴的这段时间内,小桌子和芦苇鼠都坐在门槛上,手托着下巴痴痴听着,伍哥哥则坐在云四娘的对面,听得非常的入神。云四娘在弹琴的时候,有时会朝着伍哥哥浅浅一笑,有时会看着门槛上的小桌子和芦苇鼠笑到露出牙齿,她弹琴的时候,头会摇来摇去,好像自个儿也喜爱极了这琴和这琴声。
“为什么我觉得,”小桌子捅了捅芦苇鼠,“云娘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难道那心真在这琴上面?”
“傻小子!”芦苇鼠也回捅了她一下,“是人,不是琴。”
“可伍哥哥还没说凌风那话呢!”
“他说了!”
“哪有!”
“他刚刚不是说了吗?”
小桌子回忆了一下,伍哥哥就说了句“云娘,能否为我们弹一曲?”,这厢正疑惑着,那边云娘一曲已止,对着伍哥哥开心道:“云娘还想弹一曲,为凌风你弹的。”
……
小桌子被芦苇鼠拉出房间,和伍哥哥,不,和凌风的两个下人一起。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都看着芦苇鼠。
芦苇鼠瘫了摊手,“我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要知道全部事情,你们待会问问凌风就知道。”
凌风的两个下人立刻想走进那间房屋,芦苇鼠赶紧拉了拉他们,他好歹拉住了一个,小桌子见状,傻傻帮他拉住了另外一个。
“人家好歹二十年没见,给他们点时间温存吧?”芦苇鼠喊着。
那两个下人互相望了望,最后作罢,都站在房门口,专心守着,好像怕有什么意外发生一样。
小桌子拉了一把芦苇鼠,问他:“小桌子现在脑袋很乱……你是宁小哥?不是芦苇鼠?”
“什么话?!爷一直都叫‘芦苇鼠’。”芦苇鼠不乐意道。
“那云娘刚刚怎么叫你‘宁小哥’了?”
“他死了,我用他的身体而已。”
小桌子听到这里,立马摇了摇他的胳膊,央求:“宁小哥的家人定是伤心死了,你现在快去见见他们,好生安慰一番。”
“才不!”芦苇鼠拒绝,“我是芦苇鼠,不是你们的宁小哥。”
两个人这厢拉拉扯扯,琴声突然终止,门打开,外面的四个人都看着走出门口的两个人,无不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
小桌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又跑到屋内瞧了瞧,之后再跑回来,不确定地问:“云娘?”
“是的。”面前的女人笑着答她,头发有些发白,脸上爬上几条皱纹。她看着她身边的男人,那是个正值不惑之年的男人,两鬓有些白发,眼神有些凌厉,看着他身边的女人却是满满的温柔。
小桌子看到的,是老了二十岁的云四娘和凌风。
不,应该说,小桌子看到的,是容貌正常的云四娘和凌风。
小桌子虽吓到,也不及凌风的两个手下。他们两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般,手里握着的剑却迟迟不敢出鞘。
凌风走到他们俩面前,他们停住手里的动作,愣愣看着他,脚上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只听凌风道:“去跟他说,安他百个心,我凌风此生就定在此了。”他说完,又看了云四娘一眼,两人都对视一笑。
两个下人也对视一眼,不过他们没笑,而是悻悻然往坡下走去。
小桌子凑到芦苇鼠身边,双手抱着脑袋道:“小桌子不懂,好多不懂。”
芦苇鼠手指点着太阳穴,道“爷现在也乱着呢!”
云四娘走到小桌子面前,一笑,嘴角有浅浅的法令纹,只听她说:“小桌子,谢谢你,云娘的心回来了。”
(第一卷完。第二卷名为《红铃风云》,敬请关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