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致知别院也就是如今的古府处在云华街上,云华街在十五年前是上京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只是世事变迁,早已物是人非,十五面前的那次变故后,云华街上的住户早已搬离这条街,如今是荒凉一片,只有街尽头的一家面摊还在暗自经营,生意也很惨淡。
“风公子,不知您的宅第位于何处,在下也好遣车夫送您回府上。”古湮恭敬道。
风琰庭一掀车帘,笑如春风,“云华街?可是马上要到致知别院了?难道贤弟不请为兄过府上品一盏茶?”
古湮抚额,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为着风琰庭的那一声‘贤弟’,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鄙室实在简陋,难入风公子的眼,况且,古湮刚入京城不久,所饮之茶皆为俗物,恐怕……”
“贤弟如此推脱,可是不愿招待为兄?”
古湮脸色一沉,赔笑道:“怎会,既然风公子不嫌,风公子能造访,令鄙室蓬荜生辉,古湮必好生招待。”古湮挑眉,偷偷瞟一眼风琰庭,这官场中人,都这么难缠?
近日来,古府鲜有宾客造访,自是清净的很。和仁帝对古湮的态度明朗,摆明了没把她当回事,是以朝中大臣也揣摩出了皇帝的心思,晾着古湮在一旁不予理会,就连专为科考而设的盛迎宴,芸紫公主也未曾接见古湮,把古湮安置在了不起眼的位置上,旁人恐怕少不了多言几句。
马车停下,便有仆人轻掀车帘,古湮请风琰庭先行,待古湮一下马车,方见一黑袍青年站于马车近侧,古湮心下一喜,转身嘱咐琹漾道:“琹漾,风公子来咱府上,可要奉上府内最好的茶,听到了没?”古湮淡眉微挑,悄悄对琹漾支了个眼色。
琹漾了然,暗叫不好,自家小姐这个眼色看多了,便在心里为这新上府的风公子祈祷,惹了小姐,恐怕是……
上书房。和仁帝微微瞋目,搭在紫檀木椅上的手轻叩木椅,声声有序,一旁站着侍候的徐寿提着心,暗自揣摩着和仁帝的心思。
三年来,风家公子将晋西一带管治得有条不紊,风家公子虽未被皇上赋予官职,但满朝堂大臣皆知晋西公子是一特殊的存在,如今三年期满,半月前,从晋西传来一秘密文书,风家公子特求皇上在京赋予一官职,以为皇帝分忧。当晚,皇上龙颜颇为不悦,心想那风家公子不老老实实待在晋西,跑来上京城做甚?
“徐寿,你说朕该赐那风家公子何官职?”和仁帝抬眼,用余光扫向徐寿。
徐寿的头低了又低,生怕触怒了龙颜。“陛下抬爱,老奴受宠若惊,老奴唯恐言语有失,万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和仁帝抬手,“但说无妨。”
“是,谢陛下。”徐寿压低了声音,“老奴认为,风家公子虽于晋西一带治理颇有功劳,但不宜授予太高的官职,不辱了面子即可。”
和仁帝点头,“朕意亦是如此。还是徐寿知朕心思。”
“谢陛下。”
古湮斟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递给风琰庭,“风公子,请。”
方进得府内,便有仆人事先来报,晋西的风家公子昨日到了上京城,朝堂中大臣们忙着附和这风家公子,是以古湮便想到,今日这死皮赖脸跟着她到了自家府上的风琰庭便是那名声显赫的风家公子了。
风琰庭接过,向古湮道谢,将杯盏放到唇边轻泯一口,不着痕迹地挑挑眉,“此茶倒是……在下未曾饮过。”
古湮轻笑道:“此茶在我歧南甚为常见,风公子喜欢,不妨多饮几杯。”
“不知此茶为何?贤弟为何不饮?”
古湮站起身来,长袖一挥,说的有理有据:“风公子身份尊贵,自是配的起好茶,此茶乃歧南特有,上京城少之甚少,自是能称得上好茶,古湮若是饮了,岂不贬低了风公子尊贵的身份?”
这是哪来的道理,琹漾站在一旁侯着,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以后真的不能再惹她家小姐!
此茶便是,隔了夜的龙井茶水随歧南特有的南渊花胡乱煮了一通,真真是……此茶只应古府有,上京哪得几回闻!琹漾看着一家小姐眼神里未显露出的几分得意神色,暗自叹了口气,这番话,打死她都不敢对风公子说。
见风琰庭久久不曾言语,古湮轻咳一声,严肃道:“听闻风公子在晋西一带名声甚广,此番来上京城,是游历还是想要谋个一官半职?”
风琰庭搁下茶杯,心里暗自赞叹,盛迎宴后初见古湮,古湮还未曾得知他的身份,为着一个称谓犯起迷糊,如今一派清明神态,自是知晓了他的身份。风琰庭手指微动,淡然自若,“若我说在上京城谋个职位,贤弟以为如何?”
“公子才识渊博,屈居晋西着实委屈,如此……甚好。”古湮嘴角一勾,她这一个状元和仁帝并不放在眼里,可上一任状元晋西的风家公子因着治理晋西一带大有功劳,颇得民心,上京为官,若封个高职,权利太大,不合皇帝心意,可若官位太低,晋西百姓自会不满,和仁帝可要头疼一下了。
见风琰庭早已放下了杯盏,古湮凑了过去,又恭恭谨谨地奉上了杯新茶,“风公子不必客气,这茶是古湮专为公子准备的,公子不要辜负了古湮的一番心意才好。”古湮这话说得实诚,风琰庭不得不又接了过去。
风琰庭轻泯一口茶水,余光瞥到了古湮淡定的目光下掩了些笑意,不觉蹙了蹙眉。古湮一心撺掇他喝茶,想必必有玄机,自是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得。
古府外,几人行事诡异,在古府周围悄然消失,黑衣青年紧随其后,消失在转角处。
“磊叔,您怎么来了?”古湮挽住中年男人的手臂,亲切问候。
古磊拍拍古湮,“小姐不放心,让老奴带着桑轻过来。”
“我今日是见了桑轻,猜到磊叔必然到了,只是,这个时辰了,怎还不见桑轻露面?”
“老奴也不知。”
古湮点头,目光淡然,正色道:“磊叔,如今到了上京城,便要步步谨慎,万不可泄露了身份,不得再叫我小小姐,歧南士子古湮可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切不可有半分随意。”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