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九重天内,三层又三,云海浩瀚,渺无烟波。云海深处,巨石无数,浮于空中,如同岛屿。每一岛屿之上,皆有宫殿寰宇鸟踞,仿佛正张开双翅等待翱翔。
于浮宫群中央处,有浓云漂浮着将一座格外偌大的宫殿笼罩于内,正是天庭议事庭——仙宇宫。从外面清晰可见仙宇宫金碧辉煌、仙气萦绕,其余宫殿皆以之为中心,七零八落地散布着,仿佛绕其运转的茫茫星矢。
纯洁的云朵如同扑袭的巨浪,无声翻滚,宁静的仙界空旷而飘渺,但仙宇宫内却不甚平静。暗流正在潮涌。
仙宇宫内部十分辽阔,此时主道两旁站满仙家,一个个神色怪异,玉皇大帝以及黄母娘娘端于首座,正襟而视。于仙宇宫主道上,有一汪巨大的泉水,池呈圆状,其内有透明的清泉无流而动,正是净身泉。
一名女子不着寸缕,仅有丝丝光晕浮动着遮于羞处,她被缚起困于法术之中,正在众人的眼皮之下悬于净身泉上空。尽管发丝凌乱,面容憔悴,但也能依稀见得其精雕细琢的五官,此时她惊艳的面容之上竟无半点生气。
而此刻净身泉的水面上,竟是窜起了冰蓝色的火苗,一寸一寸往上涨着,眼见要舔上她的玉足。这般赤身裸体被示于众,周围仙家的目光犹如利刃,而脚下又有火舌舔动,这名女子竟然浑然不顾,空洞的双瞳只巴巴地望着宫门之外,南天门的方向。
南天门。
一扇巨大的门框如同英气勃勃的帅将,骄傲地立在浮云之上,门脚被隐在了云海之下,门框之中仙气流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有阻挡邪气、保卫天庭之用。此门正是天庭的最后一道防线——南天门。
“放弃吧!”说话人一身金黄铠甲,手持金色长枪,他身旁还立着同样金铠的两人,他们其后密密麻麻立着一排一排的天兵天将。他把长枪拄在地面,开口对着前方说道。
那三个全身金铠的人前方,此时傲然立着一名英气凛然的男子,俊脸如同刀削,冷峻而不失柔和,高昂的下巴可见其骄傲的姿态,只是此时却多了几分仇恨以及麻木。
他全身裹于一副亮锃锃的银甲之下,银盔顶上插着一根肃杀的白羽,在风中亭亭立着不折分毫。“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他淡淡地说,额前于鬓边滑出几根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翻滚如同旗帜,而他厚重的铠甲末端竟在风中剧烈涌动,猎猎作响。
“我知道。我承认,即使没有它,你依旧能将我们击溃,毕竟我们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最负盛名的‘逆羽部’啊!元帅!可是,可是即使你冲过这南天门又如何,没有它,你斗不过那仙宇宫中的所有仙班的,更何况如今玉帝手中还有那种不该存在的法宝!元帅,求求你,放手吧,末将求你!等此事过去,玉帝不会追究你责任的,元帅!若是百年前……”
“战、英、蓬,这扇门,我是一定要过的,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的脾气。”被称为元帅的男子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冷冽的嘴角,然后化作一道银光往南天门飞驰而去,同时带起三个字,仿佛把整个天庭笼罩于音波之中:“动手吧。”
银光之中那人,心中正动容地想着:若是百年前……
……
天界百年,人间十年。
天朝通历十五年,春,夜,五更时分。
黑云如涌,不见星月。苍穹与大地,尽被收于黑暗,如同无底深渊。整个世界死寂一片,如同沉睡的巨龙,从遥远的地方掠来黑色的风,仿佛摆动的龙须拂拭着大地万物。
在大陆的东北方青州境内,有一座山脉草木森森,绵亘千里,名曰琅琊群山。琅琊群山主山脉琅琊仙山山腰处,有一脉古朴沉寂的仙派,名为古剑门。古剑门隐在深山密林之中不见痕迹,唯有一座高塔突兀而出,如同琅琊仙山上一把直插而入的利剑。
而琅琊群山之外,碧海一片,望不到尽头。在渺渺烟波之中,有神山矗立,耸入云间,直通天外,乃幻神山。此刻,整个世界之中,只有这云雾缠绕的幻神山,在黑夜下攒动着点点火光,时隐时现,如同神秘而遥远的仙踪,为这座世外之山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更添几抹飘渺。
突然一声巨响,从幻神山之上天外尽头处传来,一瞬间把世界的沉寂炸开,震耳欲聋!继而天边银光一闪,遥远但璀璨,随之一道万分纯洁的白芒烈烈燃起,疾射而来,宛若彗星,如同闪电,又似光箭。拖出一道冗长的光迹,撕裂了无尽的黑暗,把世界照亮得如同白昼!
忽然之间,这道白芒一分为二,分离开来的一束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往南方射去,最后隐在了漆黑的夜空之中,消失在视野尽头,不知归于何处。而另一束则稍偏些许,直直射向幻神山!
疾射许久,终于是又一声巨响,光箭撞上幻神山,炸开一团巨大的纯白光芒,把整个幻神山及其周围映照得毫发毕现。待光芒消散,一切又重新隐匿在云雾与黑暗之中,天朝的大陆便回归到黑夜的诡秘当中。
可是当视线扒开云层,窥破黑暗之时,细看那幻神山山巅上,有铮铮神剑一把,凛凛地斜插于地上,正迎着飒飒的风雪,兀自闪着灼目的光芒,天地为之久低昂!光芒一簇一簇如同怒放的神花,圣洁而经久不灭,却异常刺眼,仿佛一声声愤恨的怒吼欲破剑而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此时已是破晓,渐有鸡鸣之声响起,东方亮出鱼肚白。这一夜的惊变,使世人惊慌许久,却一直未有大祸发生。
十年后,九重天外,茫茫星矢如同棋局,杂乱而不失章法。当此夜时,有两颗璀璨的将星无声坠落,与此同时,两颗新星随之悄然升起,补于将星的相对方位,使棋局顿时变得凌乱不堪。那两颗新星受其余星阵压制,局部星象形成煞气劫势,撼动着星局的流转。
某一山巅之上,有人夜观天象,测得此异常之格局,掐指一算,花白的眉头紧紧皱起拧成川字,他望着浩瀚的星空,良久未有说话。他一直站至天亮,方才转身离开,轻轻叹了一句:“情仇爱恨,是孽是缘!”
……
天朝历三十五年,天朝大陆西方雍州边界,天水群山,离魂山中。
“义父,我的爹爹姓甚名谁?去了哪里?”一个男孩显然是刚练过剑,背上还流着涔涔汗水。他跑至一处石亭当中,将剑放于亭中石桌之上,歪头问着坐于对面看书的中年男子。
那名中年男子头发有几束银白,鬓边已是白发苍苍,而眉毛也已经斑白,浑身透着沧桑的气息,却是脸带峻峭,不见丝毫年迈之感,白衫青佩,仿若一介书生。男子低头翻看书卷,并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
“我的爹爹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不来见我?”男孩又问了一句。对坐的男子还是没有回答。“我的爹爹是不是不要溪儿了?”那男孩走至男子身边,扶着他的手臂又问道。
那名男子此时才缓缓放下书卷,双手按上男孩的肩膀,望着他说道:“溪儿,不是,你爹爹不是不要你,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到时候。”
男孩听后皱着眉头,似乎是并不懂其中深意。“你要记住,溪儿现在只需好好练武读书,长大后义父才能告诉你,懂吗?”男子对男孩说道。
男孩听后也无什么不快,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义父您为什么没有名字呢?”
“哈哈哈,隐居在这深山里头,罕无人烟,而义父我又无牵无挂,落得个逍遥自在,何须姓名?要之何用?”男子仰头笑了一声说道,仿佛置身红尘之外,了无牵挂。男孩歪着头,也不知听懂了否。
过了片刻,男子对男孩说道:“继续去练剑吧,两个时辰之后便去砍柴生火做饭。下午还是念书诵道。去吧。”说完便又捧起了书卷。
男孩笑着应了声,便拿起剑跑进深山里头,口中念念有词,诵着幻剑心法第三层口诀:“以心为剑,舞剑为灵,化灵为神,聚神为影,影动光生,光移影灭。一招万变,招招随影,虚兮实矣,实亦虚矣,剑势无穷,剑意无尽。心有百念千招,唯一幻字而已。”
男孩名唤流溪,虽年仅十岁,但已是身材修长,剑眉星目,鹰鼻厚唇,颇显英气逼人,唯有那深邃的双瞳还透着些许稚嫩,虽在深山中日晒雨淋却不见黝黑,反倒十分白皙,长大后必定是一表人才。
他出生不久便与义父隐居在此山之中,3岁始念诵道德经书,4岁后开始习武练剑。每日便练剑念书,入夜后时常吹箫为兴,又揽下所有计活,十分孝顺能干。偶有闲暇时候,便奔跑雀跃于丛林之间,或是脱衣遨游在山涧溪水当中,与各种动物玩耍嬉戏。遇到豺狼猎豹等凶兽也能凭借一身武艺将之制服,当为家中添些野味。
日子便是如此一天一天过去,没有人也没有妖怪曾来打扰过这对父子,十年如一日,活得好不逍遥快活,无忧无虑。
然而,深山不知世外愁。
天朝大陆,泱泱三界,风云正起,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