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停止挣扎,扑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几名壮汉停止殴打。
须贾上前用脚踹了踹范雎,又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起身向魏齐摇了摇头:“主人,范雎畏罪已死。”
魏齐:“活该!这就是卖国贼的下场!这种人就该遗臭万年!把这个狗奴才扔到茅房里去!”
几名壮汉七手八脚地把范雎拖出厅堂,扔在茅房墙角。
魏齐站起身,对众门客沉声地道:“往后谁敢假公济私,范雎就是榜样!”
众门客襟若寒蝉。
魏齐转脸问施正:“平原君派来的人在哪里?”
施正:“在小厅里恭候主人。”
魏齐昂首走出厅堂。
须贾对众门客阴阳怪气地道:“范雎这个卖国贼死有余辜!为了表示和这个卖国贼彻底划清界限,我们撒尿淋他去。”
众门客跟着须贾蜂拥而出,到茅房里纷纷争先恐后撒尿淋范雎。
施正走出厅堂,见到况野立在堂下垂泪,叹息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地道:“老爷子,别再难过了。快把厅堂收拾干净,找辆车把范雎拖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免得他一生清白,死了还受那帮小人羞辱。”
况野点头拭泪:“总管大人,麻烦您通知一声范雎的家人。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施正:“嗯。”
待众门客四散,况野拖着一床草席来到茅房,在清冷的月光下蹲在范雎面前,瞅着他血肉模糊的脸,悲痛地道:“范先生,浊世黑白颠倒,还不如阴间有光明啊。你死啦,老朽来送你。老朽死啦,谁来送我呢?”
说着掏出酒葫芦,把葫芦里的酒全洒在地上。
范雎微睁眼睛,含混地道:“……老…爷…子…这…酒…不…假…别…浪…费…了……”
况野一惊,酒葫芦掉在地上。
范雎闭上了眼睛。
况野惊喜交加,急忙用草席盖住范雎,匆匆走出茅房。
街口
夜深沉。
侯易坐在豆浆摊上,守着一盏孤灯,望着冷清的街道出神。
况野驾着一辆平板马车而来。
侯易起身招呼:“老哥,这么晚了,您这是要上哪去…”
况野下了马车,四望了一眼,凑到侯易跟前,匆匆对他耳语了几句。
侯易脸色变了几变,连忙随着况野来到车旁,掀开席子一角,看了看躺在一堆稻草里的范雎,盖上席子,低声地道:“这孩子伤得太重,恐怕没救了。”
况野急促地道:“死马当活马医。我师兄无尘子在万鱼谷修行。找到他,范先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老哥哥,您就帮帮忙,救范先生一命吧。”
侯易:“行。可是我眼神不好,没法赶车。为了不让相国府的人猜疑,您又不能亲自送他去。怎么办…怎么办?不如找朱亥来帮忙…”
况野想了想:“算了。您快收拾收拾,我去找郑安平来帮忙。”
国宾馆门口
郑安平匆匆走出来。
况野把郑安平拖到暗处,对他小声耳语了一番。
郑安平连连点头。
两人分头走开。
万鱼谷
一栋茅屋掩映在青山秀水之间。
仙风道骨的无尘子盘坐在一条清澈的溪水边垂钓。
范雎躺在摆在院子里的担架上,奄奄一息。
侯易和郑安平在晒满鱼干和药材的院子里,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郑安平:“侯老爷子,这个古怪的老头子死活不愿给我师兄疗伤,怎么办?”
侯易忍了忍:“别急,我再去试试。”
说着走出院子,来到溪水边,深深对无尘子施了一礼。
无尘子视而不见。
侯易:“无尘先生,老朽再三求您救那个可怜的孩子一命…”
无尘子瞅着水面上的鱼漂,淡淡地道:“你很老了吗?”
侯易:“呃…晚辈恳求先生救人一命。”
无尘子:“那孩子还没死?”
侯易:“还有一口气。”
无尘子:“那就乘早挖个坑把他埋了吧。免得他活受罪。”
侯易痛心疾首地道:“先生是风尘隐士,世外高人,怎能说出如此让人心寒的话?”
无尘子面无表情地道:“要不怎么有知觉的人都感慨世态炎凉?”
郑安平走过来给无尘子下跪:“晚辈求前辈看在我师兄蒙受莫大冤屈的份上,大发慈悲,救我师兄一命。”
无尘子翻了翻眼睛:“救了他,我有什么好处?”
郑安平:“晚辈定当多方凑钱重酬前辈。”
无尘子:“钱又不能吃,我要钱有什么用?”
郑安平:“那无论前辈想吃什么,无论前辈想让晚辈干什么,晚辈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尘子冷哼一声:“我想干的事都让你去干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安平哑口无言。
侯易:“无尘先生………”
无尘子抛下鱼竿,起身匆匆走到院子里,踢了范雎一脚:“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耳根不得清静!我就是不愿理会俗世的是是非非,才宁愿在这里和鱼打交道。唉,到底要躲到什么地方才不会听到有人唠叨?你们这两个家伙要我救这个小子可以,可你们必须马上在我眼前消失!否则,我把这小子腌干了下酒!”
侯易赶快拖着郑安平离去。
无尘子俯身看了看范雎,抚了抚胡须:“等我去钓几条鱼,玩够了再来医你。你要是等不及咽了气,可不关我的事。”
说着重新回到溪边捡起鱼竿垂钓。
小酒馆
侯易和况野在角落里聚首。
况野瞟了瞟四周的食客,低声地道:“妥啦?”
侯易喜忧参半:“人是送到了。可你师兄态度暖昧,不知可否能保那孩子一条命……。”
况野眉头舒展:“您放心。我师兄的医术与从前秦国的一代名医秦越人不相上下。只是他年轻时性子很急……现在脾气该好多了吧?”
侯易苦笑:“好,好得不得了。”
况野:“让您受累了。这边的事我都安排妥啦。我为范先生造了一个假坟。他的家人也来奔丧了。”
侯易点头:“这就好,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