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百感交集:“……”
嬴政:“长期以来,商人出身的人屡屡遭到社会各阶层的排斥与鄙视,社会地位非常低卑,这是极其不公正的。商人是推动国家繁荣与进步的一个重要群体,您就是其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理应得到整个社会的尊重和拥戴。就这么定了。”
吕不韦下跪:“谢……大王。”
嬴政上前扶起吕不韦,兴致勃勃地道:“要马上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在上上下下推广这部著作。对了,专程送一部去雍城给太后阅览。哎,宣传的方法要奇特,要在大秦国乃至全天下引起轰动。可以借鉴商君当年推广律法立木取信的方法……难得今天高兴,我请大家到君子楼喝最上等的茶……李斯,你怎么要往外溜……”
李斯:“呃……微臣回去拿钱……”
嬴政:“不用了。今天我请客,我付账。”
曲宫凑上来:“真的……”
嬴政:“……当然,不要铺张。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下不了台。让人通知蔡大人、辛大人和颜泄,一起去君子楼喝茶。”
咸阳城中
四座城楼下搭起了一间间小棚,棚内设席设案。几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部部《吕氏春秋》。
曲宫站在一个张贴着布告的公告栏下,对无数围观的市民高声地道:“大家都请安静下来。请大家保持安静,听我说。现在四座城楼下摆放着六百部内容相同的名叫《吕氏春秋》的鸿篇巨著。《吕氏春秋》是一部兼容诸子百家思想,纵横古今的书。它代表了当今最先进的思想,可以说是我大秦国政治开明、大力提倡言论自由的最好典范。相国大人有令:无论是我大秦国的官员、文人学士还是普通百姓,或是外国宾客、墨客、游士和商贾,只要能改掉、删除、移动或在《吕氏春秋》这部著作中增减一个字,将得到千两黄金的重赏!我再重复一遍……”
人群沸腾,奔走相告着纷纷向城下涌去……
君子楼
阳光普照。
店内上下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任珣在柜台内埋头算账。
扶婳和胡逖在门口走下马车,走了进来。
任珣探出头来:“哎哟,扶王妃、胡王妃,稀客、稀客。”
胡逖:“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呀……”
任珣绕出柜台:“又骂我不是人了。走,上楼喝茶。”
扶婳:“下次吧。我们在你这儿结了账,还要到别的地方替大王结账。算一算大王近两个月欠了君子楼多少钱……”
任珣返回柜台,翻了翻账册:“不多,五十五两黄金。”
胡逖:“什么?仅喝了一两次茶就要这么多钱?”
任珣:“高雅有高雅的价,闲散有闲散的价。”
胡逖:“在哪儿喝,还不都是茶吗?”
任珣:“是。可品茶和喝茶的意义截然不同。更主要的是聊的话题不同。何况跟大王在一起喝茶的人每次都很多。”
胡逖:“扶婳姐,他总在外面摆阔,这次回去一定要收拾他!”
扶婳:“大王在外面交际,也同样是为了江山社稷,不能怪他。往后我们在宫中就少制一些衣物,少用一些奢华的化妆品。”
胡逖:“但是我们还是得收拾他!”
扶婳:“那当然。”
任珣叩了叩柜台:“要怎么管教你们的夫君,是你们的家务事。付钱吧。”
扶婳把拎着的小箱子放上柜台,开箱取钱。
胡逖:“任珣姐,能不能优惠点……我是说打折……”
任珣:“打折就意味着贬值。爱情不能打折,友情不能打折,人品更不能打折。”
胡逖无话可说。
扶婳付了黄金,关上了箱子:“生意怎么这么淡……”
任珣填好一张单据交给胡逖:“万人空巷。人都跑到城下去看书了。”
扶婳:“那你的生意岂不是大大受损?”
任珣:“恰恰相反,好得不得了。这些天很多人为了拜读《吕氏春秋》,从五湖四海汇聚到咸阳来。所有酒楼客栈都人满为患。所以我白天让所有伙计到城下卖茶水卖饭菜,晚上等客人回来了又张罗店里的生意。不瞒你们说,这段时间就算是大王想来喝茶都没有空位。”
扶婳:“想不到一部书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任珣:“有的书毫无意义,有的书能改变个人的命运,有的书则能改变天下的命运。《吕氏春秋》是一部能改变天下人命运的好书。很多客人都这么说。”
胡逖:“哦?客人们还说什么?”
任珣稍稍迟疑了一下:“有的客人说,《吕氏春秋》尽管体裁新颖、语言生动、组织结构庞大,但并非是一部十全十美的书。吕相用一字千金的方法为这部书作宣传,其真实的用意不是传播大秦国的主流文化,而是想凌驾于大王之上。”
扶婳和胡逖对望了一眼:“怎么可能?还有呢?”
寝宫
白镜和嬴政坐在一座亭子中听扶婳和胡逖汇报情况:“……有客人说,吕相在《吕氏春秋》的序言中竟阐述编这部书是学习轩辕黄帝教诲孙儿颛顼的方法,实有功高盖主之嫌。”
胡逖:“另有客人说,书中的好几篇文章都肆无忌惮地诋毁和嘲讽我大秦国几代先王,分明是吕相根本没有把王权和大王放在眼里。”
扶婳:“还有人说得更难听……”
嬴政看了白镜一眼,平静地道:“那有人站出来改动《吕氏春秋》吗?”
胡逖摇了摇头:“没有。有客人私下说不是不能改,是惧怕吕相的权势。”
嬴政沉下了脸。
扶婳:“大王,臣妾和胡王妃向你转达听到的一些蜚言,并非是对吕相有一丝一毫埋怨。毕竟,认同和赞赏《吕氏春秋》的人占绝大多数。”
嬴政缓了缓脸色:“嗯。你们先回去吧。对了,账都结了吗?”
胡逖似笑非笑:“这事儿等晚上再说。”
待她们走后,嬴政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对白镜深沉地道:“您和吕相是出生入死的结义兄弟,忠心报效我大秦国几十年。您认为吕相会有凌驾于王权之上的用心吗?”
白镜面无表情。
嬴政:“古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只是作小事情的原则。一统天下非等闲之事。我什么人都敢用,包括我的敌人。况且吕相还是我的恩人、我的老师,是我大秦国的顶梁柱。我若对他有什么陈见,那我岂不是太浅薄了?”
白镜赞赏地笑了。
嬴政:“大秦律法是一部好法典!《吕氏春秋》是一部好书!纵便天变地变,这个结论永远不会变!”
一名侍卫来报:“大王,颜泄大人来了。”
嬴政坐下:“请。”
雍城
大郑宫中歌舞升平。
嫪毐设宴款待颜泄。
乐声中,三十二名舞伎跳着娇媚的舞蹈。
嫪毐举杯向颜泄劝酒:“雍城和咸阳相比,是个小地方,许多东西拿不出手来款待颜大人。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颜大人海涵。喝酒、喝酒。”
颜泄:“嫪大人太客气了。下官不是来享受的。下官这次奉命来雍城,是为了筹备大王的加冕大典。临行前大王特意嘱咐下官来给太后请安,并带来一部经再次修正的《吕氏春秋》请太后过目。”
嫪毐:“太后这两天稍有不适。等精神好一点我会转达颜大人的问候。大王的加冕大典准备办成什么规模?”
颜泄:“现在正在作着全面统一天下的准备工作,所以吕相和朝中大臣皆主张从简。”
嫪毐大大灌了一口酒,一拍几案:“荒唐!大王是天之骄子。加冕亲政是一件何等神圣何等荣耀的大事,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办了呢?”
颜泄:“缪大人,大王自十三岁荣登大位,从太后移居大郑宫静养之后等于已经亲政,所以加冕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我大秦国注重的是实际的东西,不是形式……”
嫪毐:“大王是天下第一大国的君王,举手投足都要风风光光!”
颜泄:“过分追求虚荣,难免劳民伤财!我等切不可拿大众创造的财富随意挥霍……”
嫪毐:“住口!我是大王的假父!我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什么叫光宗耀祖?什么叫子荣父贵?儿子风光,做老子的才荣耀!”
颜泄手中的酒杯失手坠地:“……您……您……您说什么……”
嫪毐醉眼朦胧:“紧张什么?只要照我说的做,我不会为难你!继续喝……喝……”
颜泄抖抖嗦嗦地捡酒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