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武王级伙计
“哎，说来话长，常年行走在外，而且我对自己的修为还是蛮有信心的，最起码在这个地方来说是这样，长此以往，便没有了刚开始行走江湖的警戒。因此而放松了警惕，被几个劫匪头子钻了空子，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事。今夜要不是小兄弟妙手回春，恐怕到早上的时候林某便会变成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了。”中年人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满是懊悔，但脸上丝毫没有后悔的神色，依然是平平淡淡。而他并没有向天倾表示任何的谢意，自己本身必死之身，人家将自己的伤治好了，恩同再造，此刻不管说什么感谢的话语都是多余的，所以干脆不说。
天倾心中暗暗的记住了中年人说的话。不管什么时候，自己决不能因为修为的提高而大意，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兄台为让此地百姓安居乐业，不顾己身，行侠仗义，小可佩服。”天倾由衷的道。前面他已经说过一次佩服，但那是佩服中年人的毅力，忍耐力，受了致命伤还能平淡面对，天地间能有多少这样的人。而现在的佩服，乃是佩服中年人的仗义，他与那些劫匪并无恩怨，但他却是为了此地的百姓而有此为，常年行走在生死之间，丝毫不在乎自己。如此人物，焉有不敬之礼，不过天倾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还是平静无波。
“呵呵，小兄弟过奖了。我也不过是为自己而活而已，并没有刻意的去做什么为民除害的事，顶多只能称得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中年人笑呵呵的道。
不过天倾从他这笑声里面听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似乎对那些劫匪恨之入骨，又似乎是漠视苍生的感觉。就像他说的，仅仅是为了自己。
“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等明天我为你开几副药，两天便可以恢复过来了。”没等中年人答话，天倾便起身回房休息。他知道林冲这样的人的性格，自己为他治伤，他是不会以金钱的方式来报答自己的。而他没有去接中年人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从他刚刚的话里就能够听的出来，他应该有什么不方便告知外人的事，而自己也没有必要去问。
待天倾走后，中年人一改刚才的表情，唉声叹气起来。自己今天欠这个人情欠大了去了，而且还没有办法偿还。自己有的，无非就是身上的这一点钱财，相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如何能与救命之恩相比。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罢了，前面已经去过好几家医馆，但那些大夫都是摇头感叹，回天无力。谁知道这个少年却是轻易的便将自己的伤势治好了，而自己居然丝毫没有想过，如果有人治好了自己的伤该拿什么来偿还，就算人家不在意，自己心里怎么可能过意的去。自己行走江湖几十年，向来都是别人欠自己人情，自己何曾有过像今天这般无奈。此刻想到这里，顿时懊悔不已。
一夜无事，东边肚白慢慢扩大，太阳缓缓升起。
吃完早餐，天倾自己在忙里忙外。
而中年人则是无所事事，感觉很不自在，就像是到了亲戚家里，然后没人理自己一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随后他看着天倾只身一人在那里忙活，突然灵机一动。道：“小兄弟，说实在的，救命之恩，老哥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偿还。而你这里现在就你自己一人，我看实在缺少个跑腿的伙计，老哥别的本事没有，但一身力气还是有的。你看，不如老哥就留在这里，如何。”中年人已经厌倦了继续漂泊的日子，而且就如他所说一样，他经常截杀劫匪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并没有刻意的去行侠仗义。而自己又没有别的本事，有的只是那一身还算不错的修为，如今在这里欠了人天大的人情，似乎留在这里当个伙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可以还人情，二来可以学习一些医药知识，而且也不用再在外面过那种和死亡打交道的生活，不用在露宿山野，在这里也一样可以修炼，何乐而不为呢。
“这可使不得，老哥乃是江湖前辈，赫赫威名。小可如何敢居功，老哥且当这是一件平常事来看待便足矣。”听到中年人的话，天倾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只是让他欠下一个人情罢了，没想到中年人却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这里认识他的人不多，但是知道他的人绝对不少。要是让人知道了这江湖上令那些匪冦闻风丧胆的大侠士在自己医馆当伙计，这医馆不被人拆了才怪。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小兄弟莫非是怕我在这里白吃白喝不成。我林冲再怎么说也算是一条汉子，从来不会白要任何人的东西。”中年人道。
“不是不是，老哥威名，小可怎会没有耳闻，自然知晓老哥不是这种人。只是如果让这里的街坊邻居知道了这事，只怕我会引起民愤啊。”天倾苦口婆心的道。
“原来小兄弟是怕我仇家太多，为你引来麻烦。”中年人若有所思的道。
“这是什么话，我从不主动招惹是非，但也不怕麻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之。”这是天倾的行事准则，不管是对谁都不例外。人和我讲理，那我就以德服之；人若胡搅蛮缠，那便刀剑相向。
“放心吧，我行走江湖多年，向来都是蒙着脸的，认识我的人也就那么三两个，不会给你引来什么麻烦的。以前被我找过麻烦的盗匪，即使还有漏网之鱼，也不知道我的真正面目。至于民愤，更是不用担心，我就算是现在走到大街上去，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中年人道。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小兄弟莫不是看不起林某，觉得林某乃乡野之夫，连在这里当个跑腿的小厮也不够格不成。”未等天倾说完，中年人便气势汹汹的道。
天倾目瞪口呆。难道江湖上的高手都这样，欠了人情就要给人当牛做马。
“既然如此，如果我再推脱，就显得虚伪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就是老哥行事，似乎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天倾不再推迟，反正他留在这里，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
“唉，还不是这世道。”林冲明白天倾所说的别具一格，与众不同的意思，叹息一声，道：“我恨劫匪，因为他们杀了我的父母，所以只要我见到了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漠视天下，因为我父母死的时候旁边有很多人看着，而他们却没有伸出援手，没有人敢站出来伸张正义。”
天倾沉默了，自己的命运是如此。再而遇到这个中年男子，而且两个人的命运都很相似。难道这真的是苍天无眼，天道不公吗？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本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弱势的人难道就真的得不到一点尊重吗？有权有势的人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林冲见天倾陷入沉思，心里一突。难道这人与自己的遭遇一样，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出来打拼，而且连晚上也不回家。
天倾没有往深处想，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会便抬起头来。
“那这些年，你后悔过吗。”天倾说道。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杀错了好人，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是强者。而那些被我杀错的人既然能被我杀死，那就说明他们是弱者，最起码在我面前的时候他们是。而且反过来说也一样，比我强的人无故取我性命，或是被小人所害，我也认命；因为，在这些人面前，我……属于弱者。所以，不管怎样，我……不会后悔。”林冲在这一刻突然变的很洒脱。对于天倾所说的后悔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是指他父母死的时候没人伸出援手，但他却一直在帮别人，虽然不是刻意的去帮，但那样确实是在帮。
天倾心里一突，想不到这大名鼎鼎的林冲林大侠竟然是这样的心性。不仅漠视天下苍生，甚至连自己也毫不在乎，这到底需要经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变的如此无情。不，这不是无情，这已经超出了无情。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可以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甚至面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也能举起屠刀。像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人们称之为恶人，说他们无情、冷血，但他们也就仅于此而已。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却做不到漠视自己的生命，所以，这样的人属于无情。但是林冲的心态却是超出了这个范畴，驾驭于无情之上，能有这样心境的人，世上少之又少。
不过这却是林冲的心境使然。他一生纵横江湖，只身漂泊，没有兄弟，没有朋友，甚至几乎不曾和人说过一句话。天天行走于荒山大岭，或是人烟稀少之处，日日与群兽为伍。寝时或觅一山洞，或寻一参天大树，又或是露营在星空之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多年的闯荡，练就了他一身本事，却也让本来就不善言语的他性格变的更加孤僻。
“能有这种心境的人，委实少见。”天倾表面平静的道，似有所指。
“小兄弟放心，我林冲不做好人，但也不做恶人。就如小兄弟适才所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之足矣。”林冲从天倾的话里听到了一丝戒备的意思，那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淡然所致。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遇上一个这样的怪人，恐怕也不能坦然的同住一个屋檐下吧。一个连自己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如果哪一天突然暴起，将自己无辜杀害，这种情况的出现概率貌似封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