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
他们，
结婚了，
你，
也成家了，
孩子，
出生了，
你们，
也老了。
老朋友问你：
你喜欢他么？
你还是那么一句：
呵，你想多了。
这么多年了，
你，还是那么，
胆怯。
别人不懂你，
只有你知道，
这么多年了，
你还是这么，
爱他。
所以，
那么胆怯。
尽管，
你只有这么一个节日，
但你，
还是，
这么爱。
孙子，
娶媳妇了。
你的眼睛，
也花了。
他的她，
打电话来了。
电话机旁，
你不知所措，
因为，
她说，
他想见你。
你还是，
那么，
害怕、
胆怯，
一如当初。
你想拒绝，
却发现，
无法出声。
回头，
看到了那个，
陪伴了你一生的男人。
虽然，
你不爱他，
但是，
你却依赖他。
他一如既往地，
向你微笑，
帮你做出决定。
他拿过你手中的电话：
她会去的。
你茫茫然地望着他，
这个包容了你一生的男人，
哽咽。
他还是像许多年前那样，
摸摸你的头，
宠溺地笑：
有我呢。
他的牙齿已经掉了，
不复当初的英俊，
可是，
他依旧是，
你依赖的人。
你也笑了，
露出几颗黑洞洞的牙齿：
听你的。
汽车来了，
你坐上了车，
回头向着他招手。
正如每一次旅行，
他总是在默默地看着你的背影，
直到你，
再也不见。
病房里，
你见到了当初那个，
令你胆怯又心动的他，
还有，
那个令你羡慕的她。
细心的你发现，
她望着你的眼神，
和你望着她的眼神，
如此相似。
他们的孩子，
看着你，
似有怨意。
你揉了揉眼，
想：
人老了，
眼也花了。
他向他们打招呼，
她看着你们，
犹豫了一会儿，
带着孩子们，
出去了，
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
只剩你们两个人，
你望着他，
他已白发苍苍。
他望着你，
你也青丝不再。
他第一次，
主动向你伸出手，
你犹豫着，
终于握了上去。
他的眼里，
露出欣喜。
你们，
似乎回到了，
大学时代。
他的声音，
浑浊又低沉着，
带你回忆着，
你们的大学。
你在他的诉说中，
微微笑着，
直到，直到，
再也笑不出来。
他望着你，
拼尽今生最后一口气：
你爱过我么？
你刚要否认，
他却抢先你一步：
我爱你，
很爱很爱。
霎时，
似乎，
天地之间，
只有你们两个人。
房门外的扑通声，
你们，
也没听见。
你们的眼里，
只有对方。
你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半晌才开口道：
真的吗？
他不语，
深深地，
深深地看着你，
直到你的老脸上，
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他才笑了：
假的。
你松了一口气，
心里，
却有隐隐的失落。
我都快死了，
还骗你干嘛。
你听到你的耳边，
有声音说道。
你看着他，
才发现，
原来，
是他在说话。
他要死了吗？
不，
你们都要死了。
他说，
他没有骗你。
他说，
他爱你，
很爱很爱。
你的眼泪，
突然湿了眼眶。
他问：
你爱过我吗？
你望着他的眼睛，
终于不再胆怯，
因为再胆怯，
你们都要死了，
他，
也要死了。
你说：
一直都爱，
很爱很爱，
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他笑了，
你也笑了。
他骂道：
傻瓜，
为什么，
不和我说？
你低头了：
我怕。
怕什么？
怕你不喜欢我，
怕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
怕以后，
连个节日短信，
都不敢给你发。
他哑然失语，
发皱的手，
摸上你满是皱纹的脸：
真傻。
你笑了，
这是第一次，
你向他表明心意，
曾经你以为，
这一辈子，
你都会将这份爱意，
藏在心底，
直至老去，
埋进黄土堆里。
你问：
那你呢？
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呢？
他沉默半晌，
说：
和你一样。
怕你不喜欢我，
怕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
怕以后，
连个节日短信，
都收不到。
你们，
不再说话。
窗外的阳光，
照进病房，
时间，
似乎停止。
他知道，
自己时日无多，
他望着你：
苦了你了。
你哭了：
傻子，
我不苦，
你才苦。
他笑了，
树皮一样的手，
擦拭着你的眼泪：
我不苦，
别忘了，
我有节日呢。
你哭得更加厉害，
却仍是扯出笑容：
我也不苦，
我也有节日。
他笑着笑着，
伸出手，
摸摸你的头。
这些动作，
他早就想做，
怕吓坏了你，
才留到了今天。
对，
我们都不苦，
我们，
有节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