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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惊变

夜已深,月带芒,不像往常那般清洁明亮,灰蒙蒙游走于浮云之间,终于藏进云层,不见了踪影。

牛角村中,家家灯火已熄,夜幕下的小村一片寂静,似也进入了梦乡。

“呼——!”

不知何时起了风,大风!

远方山林树木在风中左右摇曳,像山精鬼怪跳着独有的舞步,“呼呼”风声传来,又似噩梦中九幽魔怪的呼吸。灰蒙蒙的月儿从云间露出头来,仿佛在窥视着群山脚下,那孤零零的小村庄。

村南,天玄门营地。

万俊杰负手缓缓走出营帐,猎猎山风下,衣衫襟带飒飒飞舞。他微微皱眉,抬头眺望远方山林,灰暗的月光却怎么也照不进林间深处,林木深幽,黑如浓墨。

“万师兄,怎么了?”青平子也跟了出来,见着这般大风,当下亦皱眉问道。

万俊杰抬手禁声,剑眉紧锁,依旧紧盯着远方不知名处,沉冷的眼中锐芒闪烁,仿佛要将那无尽的夜色给看穿了去。

夜色沉沉,疾风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万俊杰修长的身子忽地一震,冷喝道:“天玄众弟子戒备!”。

随着喝声响起,四周帐篷内一阵惊乱,不过天玄众弟子毕竟身出名门,只片刻,众人急急跃出营帐,集结于二位师长之侧,围成一圈,皆左右观望着四周动静。

风正急,从远方黑暗中呼啸而来,扫起地上落叶灰尘,吹眯了众人的眼。

“来了!”

万俊杰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皆惊,正待反应。

“吼——嗷!”

只听一声巨吼如惊雷炸响,划破夜色下无边静寂,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周围山林腾然响起一片动静:有猛狮缓行的低吼声,狼群扫荡的乱步声,蟒蛇游动的沙沙声……。漫山林木一时尽数婆娑摇摆,点点幽光如山间鬼火,悠悠点亮。

各种野兽嘶吼之声带着阵阵肃杀之意,如浪如潮,层层叠叠,向着孤零零的小山村汹涌袭来。

一场野兽的疯狂盛典,竟是在今夜,在久远平静的小山村中,晃晃拉开了沉沉序幕。

※※※※※※※※※

牛角村北,古家屋内。

古天然刚睡熟,古老坐靠在床头,安闲地摇着折扇。

这一声惊天巨吼突地响起,登时将古老惊翻下了床,惊魂未定的他跌撞着走到窗边,眯眼向窗外看去。那灰暗月光下,只见茂密树林间兽影重重。他瘦小的身子猛地一抖,脸色刷白,当场被骇得魂飞天外。

“爷爷,怎么这么吵?”同样被吼声惊醒的古天然坐起来,揉着眼懒懒道。

古老听得叫唤似醒了半分,但仍紧盯着窗外,只抬手缓缓地向着古天然招了招,颤声道:“快,小然子,快去村南,找天玄门。快跑!快呀!”他越说越急,到了最后已大喊了出来。

古天然吓了一跳,心知定出了大事,抓起衣服蹦下床,飞一般地冲向门口,同时耳边还响起古老心急如火的叫骂:“笨蛋快啊,还顾什么衣服,快跑!”

古天然冲出屋外,才听得身后传来阵阵兽吼声,不禁止步回头望去,一颗心立时跳到了嗓子眼,冲着屋内大叫道:“爷爷!”

屋内传来古老愤怒的大骂:“蠢材,快跑,爷爷在这挡着,快去村东头找天玄门!”

古天然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爷爷如此发火,心中顿时没了主意,下意识地转身,拼着自己最大的速度向前跑去。同时心中惴惴地想着:以爷爷的厉害,定然不会有事的。

深夜惊变,天玄门众人紧急戒备,万俊杰眼见当前形势,心念急转,立即分出三名天玄弟子分头维稳村中次序,以防众村民恐慌动乱。接着又将剩余弟子分为两组,由青平子带领,以阻村东、西之敌。

青平子急率众而去。凌飞正要跟上,只听万俊杰冷然叫住:“凌飞!”

凌飞身形一顿,转身拱手道:“弟子在。”

万俊杰一抖手,蓝芒突闪间,一柄碧蓝长剑已然在握——“随我来。”其声传来,人已在数丈之外。

凌飞赶忙跟上,眼中映着万俊杰手中那柄奇特的碧蓝长剑,脸上现出莫名激动神往之色。

村间青石小路上,古天然急切地跑着,平常不觉有多大的村子,此刻似有无穷广大,脚下的青石板路向前延伸着,却是望不见尽头。

他的速度又增加一分,心中焦急恐惧,眼中满盈泪水,迷朦的视线中,忽见远处一道蓝光冲天而起,一息之间已至头顶,“嗖”地一声,如迅雷电闪,落到近前。

面前突然蓝光耀眼,古天然吓了一跳,急急止步,惊恐抬头看去。

来人身形高瘦,手握一柄长剑,此剑通体碧蓝,剑柄晶莹雕花,典雅非常,剑身极薄,几近透明,仅二指宽,其长却有近五尺,较之普通宝剑已是极细极长,此刻剑身之上锐气萦绕,蓝芒刺眼夺目。

绚丽蓝辉的照映下,乌黑长发随风飞舞,冷峻的面容毫无表情,而漠然的眼中,精芒闪烁。

此等超然风姿,犹如九天神将,神风威武。正是“一剑荡千邪,浩然震神州”的天玄剑君——万俊杰!

古天然似被万俊杰之锐势震怵,张大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万俊杰冷然道:“小孩儿,外面危险,快回家去!”

“家?我——爷爷!”古天然语无伦次,随即醒悟,抬手指向村北急喊道:“爷爷,屋里,快去救我爷爷,在屋里。”

跟在后边的凌飞神情一动,向前一步道:“万师叔,是傍晚时那位主事的老人家。”

万俊杰脸色一沉,也不多言语,伸手抱起古天然飞掠而出。

古家小屋在夜色中静静矗立,远远见着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相比于四周漫天喧嚣,这里却显得异常平静。

古天然大喊道:“爷爷,你在哪?”

周围依旧寂静,屋内毫无回应。万俊杰放下古天然,向前走去,凌飞亦小心跟在其后。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股磅礴之势如魔咒般笼罩当场,沉重而压抑。众人齐齐变色,止住了脚步。

“嘣嘭——嘣嘭——嘣嘭——!”

一连串声音以奇异的节奏沉沉响起,如战鼓雷鸣,雄浑而诡异,在这声音之下,脚下大地也在微微颤抖。灰暗中,古家小屋不知为何发出了淡淡红光,朦胧黑暗中犹如恶魔的脸孔,带着夺人心魄的恐怖。

一息之间,那淡淡红光已越发明亮。万俊杰剑眉一竖,腾然飞身而出。

“哎呀!天然快跑!”屋后忽地传来一声急促大叫,语调中满含焦急恐惧。古天然脸色大变——这,分明就是爷爷的声音!

“爷爷!你在哪?”

古天然叫喊着冲了上去,冲向黑暗中发光的小木屋。突然,一片赤红强光从前方射来,照亮了他的双眼,那双明亮、迷茫而慌乱的眼。

“轰隆!”

在一声巨响,古家小屋刹那间四分五裂,无数碎石木屑夹带着赤色火焰向四面八方急射开去,刺破空气,生出“咻咻”之声。同时一波高温热浪腾地席卷而来,扑面叫人生痛。可是古天然心系古老安危,对此竟似无所觉,依旧尽力向前跑着,眼见这可怜孩童就要命丧当场。

这时,数道蓝芒电射而至,攻来石木铁器被尽数拨挡开,激起一连串“叮叮”脆响。万俊杰出现在古天然身侧,拉着他急退三丈,跃出了热浪范围。

“吼唬!”——又一声大吼响处,只见原来古家小屋所在之处,一团巨大的赤黄火焰放肆地狂烧着,澎湃热力汹涌扩散,周围三丈之地在片刻间被灼成焦土。

如有响应般,村庄东、西两方的树林中,陆续响起了呼喝惊叫之声,林木深处各色光芒同时闪耀,其间还有野兽嘶吼之声,声音此起彼伏,杂乱而喧嚣。料想是天玄众弟子与兽群接上了阵。

山风从林间吹来,带着阵阵血腥之气,为这片灰暗的夜色增添了几分凶煞与诡异。

回看场中,明亮如白昼,巨大火焰之中隐约可见一头狰狞巨兽,高一丈,长二丈有余,其形似豹,头生一对曲角,眼睛的位置上浮动着两团火焰,赤红如血,醒目而邪异。周身烈火狂躁,血盆大口中亦是中烈焰熊熊,更显狰狞可怖。

只是此时巨兽嘴边似乎还叼着一灰黑之物,被烈焰灼烧着“嗤嗤”作响。在场三人见此尽皆变色,一个念头同时在心中升起——古老!不待众人有何动作,火焰巨兽硕大的头颅忽地一顿,便将口中之物生生吞了下去。

古天然一呆,放佛大石砸中心坎,脑海一片浑噩。转瞬之后,已若疯狂——“爷爷,不要啊!爷爷!”他大叫着,哭喊着,欲奋力向前奔去,却被凌飞及时拦下,紧紧护在怀中。

眼见古老身死无救,万俊杰脸色沉青,紧盯着场中威势惊人的火焰巨兽,低声肃道:“哼,好家伙!上古凶兽——炎火犼。”他冷哼一声,俯身而上,场中顿时蓝光大盛,交织成网,疾向炎火犼罩下。

古天然失去理智,在凌飞的“钳制”下痛哭挣扎,疯狂大叫——“爷爷,我的爷爷,呜呜!”

凌飞见此脸色黯然,想着数个时辰前还与其言谈甚欢的老人家却亡于顷刻,心中不由得一阵愤慨。当下无奈地摇了摇头,颓然叹息了一声。

突然,场中红光大盛,照亮了二人半边身子,四周温度聚然飚升,直叫人顿感高温灼面。

凌飞大惊之下玄功外放,堪堪将热浪阻挡在周身三尺之外,忙向场中看去。只见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赤黄色条状物,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此物一人之长,前后尖锐,中间有半尺大小,其上红黄流转,周围空气也似微微扭曲,其热力显然极为强横。

万俊杰傲立于虚空,长发悠然舞动,几如天人。反观巨兽炎火犼的状态,却是不太好:此刻,其周身烈火已暗淡了许多,左肩之上还有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鲜红兽血流出,被火焰灼烧着“哧哧”作响。

就此情形,想必在适才与万俊杰的争斗中已连番受挫。但身为上古凶兽的它竟是越挫越勇,怒吼一声,头眼处两团赤火立显炽烈,其中更有点点蓝晕缓缓流转。同时,如利矛般的赤黄火炼带着恐怖高温,飞速射向万俊杰。

万俊杰何等见识,深知这火炼乃炎火犼体内玄火之精所凝,热力之强,顷刻间即可裂石熔金,其中更有炎火犼本尊灵力,对其操控自如。此招乃是炎火犼顶级天赋技能,极为损耗玄火精元,其威力亦是绝大,极难硬撼矣!

不等他多想,赤黄火炼已然近身。数丈之内顿时热力澎湃,万俊杰纵有玄罡护体亦觉如置熔炉,当下身形一闪,侧移数丈避了开去。

火炼顿失目标,在空中自顾打了个转,又向着万俊杰激射而来。

万俊杰冷哼一声,竟对来袭火炼不管不顾,转身冲向炎火犼本尊。他双手握剑,真玄到处,碧蓝长剑突发龙吟之声,以劈山之势,对着炎火犼当头斩下。

这一剑声势之壮,其速之疾,就算炎火犼识机侧身急躲,却也躲闪不开了。蓝芒落处,“锵”的一声锐响,一人一兽一拼即分。

炎火犼一声痛吼,狼狈地急跳开去。万俊杰在这一拼之下,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而在其背后,就在他刚才所飞过的路径上,赤黄火炼破空而来,迎头向其撞去!

一旁响起凌飞的惊呼:“师叔小——!”

“唫——!”

可不等他话说完,碧蓝长剑又一声尖锐长鸣,响彻云霄。剑身周围耀目蓝光如有灵性般沿着剑身螺旋而上,聚于剑尖处一点。只是这一点的蓝芒,几如夜空中闪耀的星星,却散发出堪比太阳似的光芒。

万俊杰目光沉静如水,人剑合一,迎着那道赤黄,疾刺而出。

下一刻,碧蓝长剑与赤黄火炼顶尖相触,仿佛时间也为之停滞了一分,天地间一片静寂。

“啵!”

只有一声轻响,在那剑尖与火炼相接处,轻轻响起。一小圈波纹在那一点蓝芒与赤黄中间隐现。接着,

“轰!”

惊天巨响这才如常般爆发,巨大气浪如有形之物,向外狂涌扩散开去。场中疾风强劲,地面飞沙走石。

劲风袭来,吹动了凌飞的长发,他浑然不觉,只是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切,良久,才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去,却见古天然不知何时已安定下来,一脸木然看着场中,那带着泪痕的小脸庞上仍留有一丝难以化开的悲伤。看其神情,似乎对适才的惊天对决毫无感觉一般。

赤黄火炼应声而爆,在半空中化为万点火星,施然下落,渐渐消失于无形,万俊杰破此重招,显然亦不好受,修长的身影如离弦之箭,飞坠而下。

不知为何,落至中途的他忽地一声清啸,强劲刚锐的剑罡轰然透体而出,刹那间将全身护住。

“嘭!”的一声闷响,万俊杰落地之处,双脚踏入地面半尺之深,干燥的地面尽数迸裂,密密麻麻的裂纹以其为中心,由密转疏向外延伸了去。

此刻,握剑之手已微微有些颤抖,锐利的眼神亦闪过一丝黯然,嘴角处,赫然挂着一道血线!

——威名显赫的天玄剑君,竟是在这一拼之下,受伤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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