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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解惑

古天然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灰白篷布,他艰难地直起身子坐了起来,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帐篷之中,心中一阵疑惑,不知身在何处。

“咦,小兄弟,你醒了!”一个声音带着欢喜之意传来。

古天然茫然转头,见门口立着一人,白衣蓝衫,面带微笑,手中还端着一盆热水。

是——那夜遇见的大哥哥!——那夜?古天然突地浑身大震,莫名惊慌之色瞬间占满了双眼。

——“那夜!”

这个念头如利刃一般,瞬间划破心底迷茫,揭开那藏于最深处的隐秘。无数画面声响在脑海中一一呈现:睡梦中的巨吼,爷爷焦急的怒骂,飞快后退的民房,绚丽的蓝光,发光的小屋,熊熊燃烧的赤色火焰,滑稽老头的邪笑,势夺天威的蓝晶巨剑……

这一切的一切,化为片片记忆,如刀刻般深深缕刻在脑海最深处。

一闪念间,好似穿越恒古,仿佛已过千年。眼前世界刹那间似乎已全然陌生,未知的恐惧与无助袭上心头,深深将一颗稚嫩彷徨的心重重包围。

心中不愿相信,但一切却那般真实;心中不敢面对,却又无法不去想起;心中不停呐喊,可是泪水,不知在何时已模糊了眼帘。

一滴清泪,伴着无尽哀伤,悄悄划过稚涩的脸庞。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

古天然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也许是兽皇重伤之下蓄力不够,古天然受其一击竟未即刻毙命,随即得凌飞以真玄之力保住心脉不灭,后经万俊杰与青平子合力出手及时医治,终是保住了性命。

如今醒来,身体还很是虚弱。

这几天凌飞一直照顾着古天然。因为古老亡故一事,凌飞对这可怜的孩童有着莫名的愧疚之意,且他处事周全,性格开朗,这些天来对古天然的照顾自是无微不至。

在其着意开导下,几天下来,古天然除了还不怎么爱说话,倒也没什么异常举措。只是在无人之时,他常会呆看着胸前的银制长生锁,每回一看便是数个时辰。

古天然胸前挂着的银制长生锁乃是古家家传之物,在他幼小时古老就传给了他,一直带到现在,早已成习惯。

长生锁通体纯银,做工精巧,左右对称呈祥云状,其正面雕刻着“长命安康”四字,上方为一“古”字;背面刻“富贵呈祥”,其上方则是一阴阳太极图,周围皆刻有精细花纹,工艺不俗。祥云之下挂着三个小铃铛,不过却无铃心,摇晃间也不响动。

长生锁以一根红线串着,这红线也不知什么材质,坚韧耐用,常年挂着也不显老旧,至今都未断过。

而今古家焚毁,古老已逝,这长生锁也就成了爷爷唯一留给古天然之物,古天然对其甚是珍重。

此时他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长生锁,夕阳的光辉透过蓬窗照了进来,撒在身上,没落昏暗中带着几分哀伤情愫。这几天在与凌飞偶尔的话谈中,他也大概得知了那晚的后续之事。

当夜万俊杰见邪道兽皇一掌打伤古天然,盛怒之下以剑君三绝之天芒式斩下,眼见兽皇就要亡于剑下之际,异变突生,天空中劈下一道紫色闪电阻其绝杀一剑——原来树林之中还有邪道高人隐伏,却是在此时才出手。

万俊杰之剑式被迫只得变向硬撼紫电天威。两强对决,顿时风云聚起,天地震动。场中更一片混乱,兽皇趁乱惊慌而逃。同时林中的狂兽群似也知晓头领败北,都步调一致地快速而退。

万俊杰在硬拼之下已然受伤,而后青平子带领众人赶来援助。众人戒备,但幽幽山林之中却再无声息。料想那林中藏匿之人与万俊杰一拼之下也是不好受,当知事不可为,也就退了去。

如今爷爷已逝,凶人逃匿,以后只有自己孤单一人了。

想到这里,古天然心下悲伤,忍不住留下泪来,低声哽咽着看向窗外,那村北的方向。

夕阳渐逝,山林幽静,天边,云朵飘飘。

不远处,小村几家屋舍的烟囱中,向外冒着缕缕青烟,一派如常景观。

可为何,心中之所感,却已全然陌生了!?

※※※※※※※※※

这一天,古天然刚喝完一碗补汤,和凌飞说了几句平常话,心中愁苦也淡了许多。凌飞见他精神渐渐恢复,心中甚是宽慰,当下交代了几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待凌飞消失在帐门外,古天然才收回目光,心中默默感激:小飞哥哥真好,这些天来都细心照顾着我!

过来片刻,一声脚步轻响传来,古天然不由转头,口中道:“小飞哥……”他话头陡然而止,只因来人并非凌飞。

万俊杰出现在门口,一身白衣青襟,纯黑长发自然垂下,神情清雅飘然——就算在狭窄的蓬帐之中,其神采亦是淡然出尘。

在与紫电天威的硬拼中,万俊杰当时便受了些伤势,而后强提真力为古天然疗伤,以致损耗过度,这几天一直在调息修养,直到今日才恢复如常,却不知他这般着急来看古天然所为何事?

古天然见是那晚大展神威的神仙高人,心中不禁有些慌乱,过了半响,才低声叫了一声:“伯伯。”

万俊杰点头,缓步走向前坐了下来,看了看古天然,脸上严峻的神色缓和了些,道:“孩子,这几天身体是否还好?”

古天然低声道:“谢谢伯伯关心,这些天有小飞哥哥尽心照顾着我,我已经没事了!”

“好。”万俊杰好似放下心来,道:“孩子,今天伯伯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古天然微微愕然,心中不期然间想起那夜宛如天神般高大威武的身影,心中对其不由生出几分信任与崇敬。忙道:“伯伯尽管问便是,天然定会知无不答的。”

万俊杰沉吟片刻,才道:“孩子,听村民们说,你姓古,叫古天然。可对?”

古天然点头答道:“嗯,是的。”

万俊杰抬眼看着古天然,眼中隐隐有莫名光华闪动,伸手一指,道:“那伯伯问你,你胸前的长生锁从何而来?”

古天然心中吃了一惊,不想万俊杰有此一问,低头看了看长生锁一眼,有些紧张道:“这是爷爷给的,我带了好多年了。”

万俊杰又道:“这么说,长生锁乃是家传之物了,那你可知它的来历?”

古天然茫然摇头,这点爷爷从未与他说起过,一时紧张之下,小脸儿也红了起来。

万俊杰见此,展眉温声道:“天然不用太过紧张,答不上来也没关系。”说罢停了停,又问道:“你可知你爷爷的名讳?”

“爷爷叫……”古天然张嘴欲答,却突地惊觉,从小到大,爷爷自然便是爷爷,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爷爷的本名。一念至此,心中一阵黯然,暗怪自己连爷爷名讳都不知。此时也只得轻声道:“村里的叔婶们都叫爷爷古老。”

听得这般取巧回答,万俊杰眉目间一松,隐约现出一丝苦笑意,低头沉默了下来,眼中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响,却是古天然想到了什么,当先道:“伯伯,我知道了。爷爷说过,他在年轻时做过很多大事迹,很有名的,伯伯您见多识广,一定听过爷爷的名讳。”

万俊杰一挑眉,额首道:“哦!好,天然,那你说说都有些什么大事,尽量说得详尽些。”

古天然顿时来了精神,这几天因悲伤之故他甚少言语,面对万俊杰的相问也显得有些拘束,不过要说起爷爷的风光事迹,这些年里他可没少听了,若细说的话只怕没个三天两夜是说不完的。他

当下想了想,特地从爷爷所讲的故事中拣了几个自觉最是风光的事件,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

什么东方妖域力压九头玄蛇,北域冰原驱逐冰泉巨妖,西方沼泽诛杀千年魔鳄,南海仙岛收服神兽白泽,东南幽峡剑斩玄冥老祖……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惊天大事,古天然一口气说了七八件,他虽没古老说得那般精彩,但事件脉络倒也清晰明了。

不过在一开始还饶有兴趣的万俊杰,听到一半已是微皱了眉,脸上神情也有几分古怪,要不是他一向不拘言笑,只怕已笑出声来。只因古天然一路说的这些事,他恰巧也知晓一二。

就说玄冥老祖其人,那是两千三百年前一位恶名昭彰的邪道凶人,要说起来,应该算是邪道的老祖宗,其人心性乖张偏激,所修道法另辟蹊径,走的却是阴毒残忍的路子,即便如此,也叫他练出了一身惊天本事。

此人当年凭着一身邪功横行西北,作恶多端,玄魔宫多番出动宫内高手围捕,但此人修为高绝,狡猾无比,却是擒之不住。不过这玄冥老祖的最后结局,却是因练功走火入魔,遭九天玄雷灭顶而亡。

还有那“神隐邪王”司空羽,身为上一代邪道圣盟盟主,万俊杰对其最是清楚。此人统领邪道两百余年,在百年前的正邪大战中力抗前代天玄三君联手合攻而不败,一身邪功之高自不必多说。

当时虽重伤于神武殿前代殿主纳兰绝之手,但也被他逃得性命。但此人在之后邪道内部的争权内斗中,遭座下亲信出卖,身陷天邪君一脉众高手围攻,饮恨而亡。

这二人恶名之大,天下修道之士可谓无人不识,对他们生平之事也是历历在详。所以,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这二人也不可能与山野小村中的一位花甲老者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至于古天然在前面说的那些玄蛇冰妖魔鳄白泽之类,饶是以万俊杰之见识,也是连听也没听过了。

万俊杰当下心中明了,古天然说的这些,只怕是古老为了树立孙儿志气,随口编造的励志趣事罢了。他何许人也,自然不会当面说破,举手止住了说的兴起的古天然,道:“好,好,天然,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可见识过你爷爷的本事?”

古天然经过适才一番说叙,心情明显开朗了许多,脸上也微有红晕,此时立刻道:“当然见过,村里人都见过的,爷爷只要往自己脸上贴张黄纸,就可以力大无穷,而且跑得比风还快,村里人都佩服爷爷,对爷爷尊敬的很哩!”

万俊杰哑然,眼中已有了些许笑意——依着古天然这般说法,他哪会猜不到,古老定是以咒符之力加于己身,从而可在短时间内提升自身能力。不过这种靠着咒符外物及其简单的开启法诀来增强能力的方法,在真正的修道之人看来,实为法道之末流,仅供世间杂耍、江湖行骗之用。

万俊杰略感无奈,古天然虽说了这么多,但对于他所问之事却毫无用处。不过见其问之即言,目光清纯,自不会是在说谎。他也放心下来,直接问道:“天然,你爷爷可有说过古家祖上出过一位大英雄么?”

古天然闻言呆了一下,经过刚才的对话,他心中郁结渐解,思维也不似前些天那般浑噩。此刻自然想到了古家奇人之事,同时他也隐约记得曾听小飞哥哥说过,他们这些人便是当今三大道派之一的天玄门所属。而天玄门,不就是古家先祖出师之地么。

一念至此,他心中一阵激动,悄悄抬眼看了看万俊杰,小心道:“爷爷和我说过,一千多年前,古家曾有一位大英雄,而且还是出自天玄门的。”

万俊杰眼中一亮,略微急道:“哦!是么?那——,天然可知那位先祖之名讳。”

古天然重重点头,响亮答道:“嗯,我知道,古家先祖在千年前打败了当时最大的恶人,他叫——古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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