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冷的晨风吹入洞中,吹得欧吕尔瑟瑟发抖。
“瑞克主人……本特是为了保护我……”听到淑娜的话,人鱼少女一头扑到瑭雷怀中轻轻饮泣。
瑭雷见淑娜忧心忡忡,轻轻揉了揉她不展的愁眉,强作轻松的道:“你放心吧!那死猴子身上流著深渊恶魔的血,哪能这麽容易挂掉?我死了他都死不了。你们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这句话麽?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喂,欧吕尔你怎麽了,说话啊?”
人鱼少女正在发呆,被瑭雷一惊,猛得打了个突,道:“欧吕尔什麽忙也帮不上,呜呜呜──”她揉了揉通红的眼圈,哭道:“昨天晚上卡珊姐姐忽然不见了,淑娜姐姐找来找去找不到,然後……然後……哇──”
“你活著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瑭雷拍了拍欧吕尔的香肩,为她整理著凌乱的发丝,道:“来,香一口当作奖励。”说罢低头重重的一吻,人鱼少女无法抗挡,顿时面色通红。
“淑娜也香一口。”吻罢欧吕尔,他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上女精灵的香腮。“讨厌。”淑娜立即伸手一推,捂著俏脸道:“卡珊姐姐昨晚突然消失,我和本特正在寻找,没想到……没想到那个韦恩,忽然活了过来。”
“什麽东西?”瑭雷的脸上顿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那麽难看。除非出现神迹,否则以奥术之手韦恩那副死得已经不能再死的模样,怎麽可能再次活转过来?可他却见欧吕尔用力点著头道:“那个臭老头好可怕……”说罢面现惊恐之色。
※※※
那时首先发现克莉丝汀不见踪影的是胖猴子本特,它立刻用毛茸茸的爪子挠醒酣睡中的淑娜和欧吕尔。睡眼惺忪的人鱼少女留在洞中,女精灵和本特借著月色在黑漆漆的山林中一阵盘旋,只见月正中天,凄惨黯淡的月光下哪里有克莉丝汀的踪迹?
“怎麽会连脚印都没有呢?”淑娜不禁纳闷,低低的自言自语。本特连忙点著小脑袋表示赞同,克莉丝汀的足迹止於洞口不远之处,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说话间她突然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四周的林木间忽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薄雾里流动著一丝丝阴冷的风,让人心中兴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正在这时山洞方向忽然传来欧吕尔惊天动地的尖叫,女精灵心叫不好,连忙同本特一前一後蹿上树梢。仔细一看淑娜顿时一声低呼,只见山洞前的空地上多出一个显眼的大坑,那里原是奥术之手韦恩埋骨之处。
白日里被她们一齐掩埋的韦恩此时正要踏上山洞前的岩石,破损的衣衫上沾满尘土。他动作僵硬的跨过岩石,行走间显得很不协调,不过淑娜此刻根本无暇多想,身影一闪,向洞口匆忙赶去。
不知何时起,山洞中忽然飘起一股腐烂的味道,洞中的空气也变得湿漉漉,黏糊糊的,韦恩背对著乌黯的月光,一张凝固的苍白面孔全都隐在黑暗中,只有双眼中散发出幽绿的光芒。欧吕尔被骇得瘫倒在洞中,吓得一阵发呆,下意识的向山洞深处蠕动著,惊骇没名的看著韦恩一步一步蹒跚著向自己的方向挪动。
正在她浑身发抖之际,眼前忽然亮起一片蔚蓝色的光芒,好像一道透明的光幕封在洞口之上。韦恩正要迈步越过洞口,哪想到变生肘腋?顿时一头撞在光幕之上。
刹那间光幕上生出一股“吱啦啦”的电流,像火蛇一样游走,韦恩周身火花四溅,好似被扯著线的木偶般跳动起来。
欧吕尔见状没心没肺的拍手大笑,一扫刚才的惊恐之色,淑娜也驻足停在森林边缘,疑惑的望著山洞,喃喃自语的道:“原来已经变成了不死生物。”刹那间“巫妖”这个恐怖的代名词一下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瑭雷临行之前害怕魔魂杀个回马枪,特地在山洞门口布下一座七星斩魂阵,专门克邪震厄。虽说以他现下布阵的能力,单靠一座法阵仍然挡不住魔魂,只能起到掣肘的功效,不只要本特和淑娜躲在洞中,怎麽也不会被魔魂占了便宜,没想到魔魂没挡住,反而是韦恩误打误撞以身试法。
因为瑭雷没法向淑娜等人解释阵法和魔魂等等一干来自东方的事物,所以干脆就把七星斩魂阵推在不死生物的身上,因此女精灵一见韦恩“触电”,立刻意识到韦恩并非复活,而是被阵法克制的亡灵。
“吱吱──吱吱──”本特跳到淑娜的肩膀上焦急的嘶叫著,它早就想冲上去给那入侵者一点颜色看看,可女精灵却制止著它。淑娜一边摘下背後的角弓一边小声道:“别胡闹,巫妖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你看瑞克的魔法阵还真有用,等下趁他──哎呀!”
说话间韦恩早已退後几步,瞪著绿油油的双眼恶狠狠的盯著洞口无形的屏障。正在淑娜踯躅不前之际,他忽然抬起双臂,在胸前机械的画著神秘的图案,随著低低的吟唱,一个个复杂难明的魔法手势依次成型,林间空地上空的浓雾顿时如纤云四卷,虚空中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淑娜的惊呼声引起了韦恩的注意,他机械的回过头来,立刻看到一条锐利的身影扑向自己,连忙加持魔法。女精灵虽然对魔法不甚了然,可也识得头顶上的黑洞代表著亡灵召唤,哪敢怠慢?急忙摘弓搭箭认扣填弦。想当初在小村梵特斯中,巫妖山德鲁就曾演绎了这类魔法的颠峰之作“亡灵天灾”,那六扇通往地狱的大门至今仍在她的噩梦中徘徊。
“唰唰”两爪,本特抢先一步,抡臂就扇,不料对手忽然飘身而起飞向夜空,让它望洋兴叹。淑娜见事不妙,一抬弓背,忽然眼前一花,天空中忽然出现无数个韦恩,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幻像,哪个是真身。
被“韦恩们”幽绿的目光冷冷注视著,淑娜感到一阵恶寒,“砰砰砰”放出连珠三箭,三个幻像当即消失不见。她无奈的叹息著,一拉本特,胖猴子只得心有不甘的挠挠头,随著女精灵奔入洞中避难。
“淑娜姐姐──”欧吕尔惊恐的望著洞外的夜空,目中写满震惊之色,女精灵蹿入洞中,刚喘得一口气,闻言连忙转身,骇然发现韦恩的面前漂浮著一个巨大的乌黑的骷髅头骨,正在无声的咆哮。
“这……这不是瑞克的那个什麽……死灵魔魂麽?怎麽跟韦恩同流合污了?”淑娜按住吱吱叫的胖猴子,一阵失神的道,人鱼少女见魔魂去而复反,而且还是被韦恩召唤出来的,更是惊骇没名,紧咬著贝齿道:“巫妖……欧吕尔最恨巫妖了!”说罢双眸中射出愤恨的目光。
“哼!来吧!咱们也并不好惹呢!”
欧吕尔的宗族灭於巫妖之手,淑娜更被巫妖害得家破人亡举族南迁,早已同仇敌忾,互相搀扶著站在洞中,本特似乎被她们的情绪所感染,身躯不断涨大,一横肥腰挡在二女身前。淑娜的纤指不断擦拭著剑锋,本特早把双爪提在胸前,严阵以待。
“咦?他们两个怎麽了?”
本以为敌人即将发起猛烈的进攻,没料到魔魂骷髅蹿出黑洞之後忽然满天乱窜,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黑烟,欧吕尔不由得为敌人担心,拍手叫道:“那死灵魔魂似乎不听韦恩的话呀!”顺著她的目光向外望去,淑娜立刻发现巫妖韦恩失去了刚才的从容,正在焦急的摆著一系列魔法手势,目中两点绿光变得凌乱无比。
满天飞舞的魔魂忽然张开漆黑的大口,发出一串意义难名的嚣叫,韦恩好像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冲击著,在天空中摇摇欲坠。
对於召唤魔法驾轻就熟的韦恩从来没遇到过刻下这种情况,顿时乱了手脚,因为在他的魔法生涯之中,响应召唤而来的生物从来没有不听号令的记录。
是因为初涉死灵召唤而出现了失误?还是自己变成死灵,魔法能力出现了异变,才召唤出这麽一个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韦恩从魔魂冲出召唤之门的那一刻起就陷入惊讶和混乱中,可他此刻无暇多想,因为那个从所未见的黑暗骷髅正凶相毕露的朝他猛扑而来。
如果瑭雷在此,便能听懂出自魔魂口中的是来自东方的愤怒的咆哮,韦恩几次试著控制魔魂,浑不知反而激怒了它阴狠的心。“什麽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还敢以主人自居?死!”魔魂呼啸著亮出漆黑的獠牙,眨眼间撞上韦恩的胸膛,随即一闪而没,踪迹皆无。
“咦?那个死灵魔魂呢?”瞪大了双眼盯著夜空的欧吕尔为之一呆,声势浩大的魔魂撞在韦恩的胸口上,预想中人仰马翻的场面却没出现,反而海绵吸水似的没体而入,一时间夜空朗朗,月明星稀,唯有韦恩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
“砰──”
正在两女莫名其妙之际,寂静的半悬空忽然传来一声郁雷般的爆鸣声。随著这一声震响,韦恩一头栽落,淑娜顿时一声惊呼,只见奥术之手的身躯在下坠的过程中逐渐解离逐渐消散,尚未落地便化作点点尘埃,仿佛他那瘦小的身躯本来就是由泥土捏就的,此刻不过回归了本源,只余一片破损的衣衫轻飘飘掉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
半空中忽然刮过一团无形的劲风,二女只听到一阵嚣张的大笑,眼前一花,再看时那魔魂骷髅头骨已经鬼魅般出现。只是它那由无数幽魂所组成骨骼更见乌黑发亮,一个个细小的幽魂在昏黄的月色下微微翻腾,散射著黯淡的光芒,它的颧骨额角全都高高耸起,好似涨大了一圈还多,“咯咯咯”的磨牙声不住传来,愈发让人心惊胆战。
魔魂邪灵的两个眼窟窿中突然亮起幽暗的鬼火,不怀好意的瞪视著孤零零的山洞,吓得淑娜心中一惊,因为在这之前它的眼中一直漆黑一团,和普通亡灵眼中不灭的幽火大相径庭。
不等二女细想,魔魂忽然一声厉啸,携著不可阻挡的劲风猛冲而来。山洞口上再度亮起蔚蓝色光幕,闪亮的电流本来就是为它而设,感应到邪灵逼近,如通灵性的电火花立刻如灵蛇般肆虐,尽责的阻挡著它的脚步。
淑娜紧张的满手是汗,掌中战剑微微颤抖,欧吕尔局促不安的贴墙而立,吓得紧咬著嘴唇,只有本特的胖脸上洋溢著紧张而兴奋的表情。
魔魂好像全不把挡在洞口的电流放在眼里,一个猛冲撞在光幕之上,洞口顿时燃起一团恶臭的黑烟,电得它一声痛嚎,凄厉的呼号仿若万鬼齐哭。本特见状立刻一声大吼,俩眼瞪得溜圆,此时它已经发身涨大,比淑娜还高,挺著圆滚滚的大肚皮一跃而起冲入黑烟之中,威风凛凛,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