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库尔姆重复了一句，等待着德雷克的回答。
“阁下，说实话，我们脚下的这片大海本来可不是我们人类的，而是海族的，之所以我们现在能自由航行在南大洋，不是因为海族热情好客，而是一代代海军先烈血肉搏杀得来的，我们能在不属于我们的地域站稳脚跟，是因为我们足够强！”
德雷克冷然说道，对自己的职业满是自豪。
大海是人类最后一片还没征服的领域，无论陆地、天空还是地底世界，人类都已经没有了足够实力的挑战者，唯独大海，一万年了，人类仍然没能击败海族，仍然没能夺得海上霸权，然而，德雷克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他，弗朗西斯－德雷克还有名垂青史的机会，还能让他的名字在一万年后仍然闪闪发光！
但是，志向虽然远大，路还要从脚下一步一步的走，人类固然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实力，但这份实力主要体现在陆地上，空中的优势已经不那么明显了，若不是无论龙族、精灵族角鹰骑士还是兽族飞龙骑士都属于比人类法师还难产的稀有兵种，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而在海上，人类几乎已经没什么优势了，这也是一代代海军先烈鏖战一万年仍然没能击败海族的原因所在，他们，太麻烦了。
“说起来有些丧气，大海毕竟不是我们的主场，而是海族的家乡，和他们相比，我们这些外来者可没什么优势，能迫使他们承认我们的一部分控制权已经是海军奋战一万年的成果了，更多的，我也不敢奢望，或许阁下您能看到吧。”
德雷克半是恭维的说道，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期待的意味。
这只是客套罢了，作为对贡格尼尔家族女婿、法芙娜小姐丈夫的致敬，但实际上，即使德雷克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话。确实，如果帝国军部能把浪费在大荒原的军费拿出一半投入到海军身上，北方海军的第二、第四舰队也不至于还没渔船跑的远，南方海军的第一、第三、第五、第七舰队也不至于至今都没补完编制，至于北方海军的第六、第八舰队更是半艘船都没有，所谓第六舰队中将司令官纯粹是个虚衔而已，如果帝国肯花钱，海军早就远征碎星海剿灭精灵族、龙族了，在斩断海族的外来助力之后，一步步扫清海族也就不远了。
但是，这只是奢望，谁都知道海军是南方人的天下，北方海军全部加起来还不如他德雷克手下的一支分舰队有战斗力，在南北矛盾冲突如此激烈的现在，北方人把持的军部怎么可能往海军身上花钱？他们宁愿继续在东线的荒原上跟兽族死磕都不愿意看到南方人的势力继续膨胀，至于海上贸易萎缩、关税减少、海外奢侈品断绝之类，那对于南方的打击要比北方严重的多，恐怕他们还巴不得呢。
除此之外，海族确实是个麻烦，即使帝国肯花钱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毕竟，大海是他们的主场，即使在海上漂泊半生的德雷克也不敢说比他们更了解大海，战斗不利，他们能一口气钻进漆黑如墨的深海，人类可不敢，水下呼吸术只是保证不被淹死，深海的压力可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德雷克所知的最强的魔战士也只能潜入到三百尺的水下，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再加上嘈杂的海洋背景噪声，在那里厮杀完全是靠直觉，稍有不慎就会被悄无声息顺着海流来到身边的敌人一刀刺死，曾经在深海战斗过的德雷克太了解其中的凶险了。
“那海族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真有传说中的人鱼吗？”
库尔姆却没有接德雷克的话茬，而是把话题转向一个轻松的方向。
征服海洋什么的，目前来说跟库尔姆没什么关系，他也没打算借此名垂青史，自己的未来还没着落呢，和德雷克对于征服海族的雄心壮志相比，他更关心其他方面的情况，比如，海族中的皇族，人鱼。
“人鱼？那倒是真的，不过跟传说不太一样，人鱼确实很漂亮，智力也不低，但阁下您可别被他们的外表骗了，这可是大海中最危险的家伙！”
德雷克脸色凝重的说道，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库尔姆的好奇并不让他意外，甚至可以说，对于绝大部分没怎么接触过海洋的帝国贵族而言，他们对于海族的认知主要集中在这种美丽的生物身上，但是，这是错觉，作为海洋中的皇族，尽管人鱼的数量比巨龙还稀少，但他们却是海洋之中真正的霸主，陆地上他们的战斗力如何德雷克不知道，但在海洋之中，每一位骄傲的魔战士都不肯跟他们交手，不是说他们的战斗力比巨龙更强大，而是大海这个主场对他们太有利了。
“人鱼虽然体型看起来跟我们人类差不多，但他们却比最强壮的海龙族魔兽更危险，整个大海都是他们的盾牌、武器和生命，他们跟海洋的亲和力太高了，若不是亲眼见过活生生的人鱼，我都以为他们是魔法生命体而不是真正的生命，只要在海洋之中，他们就是不可战胜的。”
德雷克解释道，满意的看到库尔姆露出惊奇的表情。
陆地贵族们大概很难想象，这种美丽神秘的生物怎么看都是柔弱可怜的代名词，怎么会是大海之中最危险的敌人呢？然而，这就是事实，即使最盛时期的龙族也不敢在海洋之中与他们争锋，更何况是水下战斗力并不高的人类？若不是人鱼数量实在太少，恐怕人类连半只渔船都出不了海。
这一点其实德雷克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种生活在深海的生物会具有和人类极为相似的外貌呢？某个曾经把人鱼解剖的法师的实验室传出过“人鱼的内在构造与人类并无二致”的流言，不过德雷克无法确定，因为随后这位法师连同他的全部收藏都被暴怒的人鱼彻底毁灭，由此引发的海啸摧毁了八百里海岸，至少三十万人无辜丧命，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们不得不忙上三年重新勾画这一带的海岸线、海图、航线，从此再也无人敢对人鱼不敬了，即使最荒淫的贵族也只能在梦中想象人鱼的美妙身躯，至于现实当中，最狂妄的海盗也不敢招惹这些大爷，贵族只能自己下海去抓了，如果他没被海鲨们撕吃的话。
然而，说到底这是喜欢穷根究底的法师们的工作，德雷克并不在意，他清楚人鱼的强大，但并不惧怕他们，因为数量是人类最大的优势，也是人鱼最大的劣势，飞上天空的人类能够擒杀巨龙、夺得天空的霸权，就一定也能够深入海底，彻底击溃海族的抵抗，问题只是什么时候、由谁来做到而已，当然，如果可能，最好是他德雷克。
“不过，阁下尽可放心，人鱼虽然强大，但也不会轻易跟我们冲突，数量就算他们最大的弱点，您的安全尽可安心。”
瞥了一眼依旧跟在后面的两头化成人形的巨龙，德雷克自信满满的说道。
数量，可不只是人鱼的弱点，当年龙族是怎么被弱小的人类赶出大陆的，每个人都耳熟能详。
“哼！”
果然，沉不住气的格雷首先冷哼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你不必费心了，德雷克中将阁下，勋爵的安全由我们保证。”
格雷冷蔑的说道。
——这个该死的人类！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撕了这个可恶的家伙，但他还是忍住了，或许这个人类的实力不值一提，格雷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但他的身份却不这么简单，帝国海军中将、第七舰队司令官，如果格雷在这里杀了他，那等于龙族向人类全面宣战，虽说龙族无惧于人类海军的远征，但要是耽搁了龙族的整体战略部署，别说人类不放过他，就是族内也不会轻饶他的。
所以，格雷还是忍住了，连他自己都意外自己居然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也罢，为了龙族的大局，他就稍微牺牲一下吧。
“那就太好了，感谢您的帮助。”
德雷克皮笑如不笑的回答道，客气的话里却传不出半点的客气。
他可是很清楚这两位龙族随行的理由，帝国军部之所以肯让他这个头号海盗进入北方海域，就是因为有这两位压制住海盗们不致乱来，当然，他对此并不反对，真要是进入北方海域之后，他还真没把握能管住手下一向无组织无纪律的海盗们不对嘴边的肥肉下口，虽说他自己也很眼红北方那无遮无拦的沿海城镇，但现在可不是挑起事端的时候。
“不客气，希望我们的旅途一切顺利，不出什么乱子。”
一直没开口的希尔姆说道，制止了格雷继续在言词上争锋的企图。
“当然，不会出乱子的。”
德雷克显然明白希尔姆的意有所指，摘下自己的帽子，轻轻致意之后就离开了，作为司令官，他显然不可能一直作为向导陪库尔姆乱逛，接待的工作告一段落，剩下的，就让这位帝国军部副大臣的公子自己玩吧，有这两位龙族在，倒也不担心会出事。
“这个该死的人类！”
德雷克走远之后，终于控制不住怒气的格雷还是骂了出来，似乎忘了他旁边还有一个“该死的人类”，希尔姆眉头一皱，但对于这个意向脾气都不好的同族却没什么办法，还好，库尔姆并没有在意，他还在考虑德雷克刚才的话。
“人鱼到底是些什么样的家伙？”
库尔姆问道，想要从希尔姆这里得到更具体的回答。
“……很麻烦的家伙。”
希尔姆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确实很麻烦，他们是真正的海洋之子，也是真正的海洋之心，只要在海洋之中，他们就是不可战胜的，对于任何想要进入海洋的种族来说，这都是群麻烦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