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如梦之梦（上）
一切尘埃落定，归于平静。蓝幽芫终于有时间睡个好觉，好好调理一下身子。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却只见周遭一片大雾，看不清所处环境的任何东西。蓝幽芫以为是在梦中，遂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痛使她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梦。那这是哪里？自己明明在半月教，何时来到这不知名的地方来？壮着胆子往前走去，风渐渐吹散了雾气，原来自己所处之地是在江边。远处有许多人在捕鱼，蓝幽芫继续向前走去，想要打听一下。见到一位老头，问道：“老伯，请问一下，这里是哪？”老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没有理她，蓝幽芫以为老头耳朵不好，遂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老伯，请问一下，这里是哪？”老头依旧没有理她，就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转身拎着刚捕上来的鱼往回走。蓝幽芫心想，这里的人好没有礼貌，也没有与他一般见识。遂继续向前走，又来到一位大婶的身边，问着同样的问题。大婶依旧没有理她，连看都不曾抬头看她一眼，蓝幽芫有些心慌，又问了好多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理她。蓝幽芫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原来这里的人不是没有礼貌，而是根本看不见她。蓝幽芫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睡死了？变成了鬼魂，飘到了这不知名的地方，否则实在是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蓝幽芫不敢相信，自己一世英名，竟这般毁于一旦。遂更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竟是更加疼痛。蓝幽芫心想，鬼是感觉不到疼痛的，难道这里的人才是鬼？真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去。
不远处，蓝幽芫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让她喜出望外。忙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喊道：“纪哥哥。”来到少年身边。少年还在专心的捕鱼，听到声响，回头一看，说道：“不是不让你过来么，你身体不好，该好好养着，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蓝幽芫说道：“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了。对了纪哥哥，这里是哪？你怎么会在这？”
纪薄飞没有答话，却见旁边一位衣着朴素，长相虽十分清丽，却一脸病态的姑娘说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我整日待在家里无聊，想着你快回去了，便来接你回家。”
蓝幽芫大失所望，原本以为终于有人能够看见她，告诉她这是哪里，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不过，更令她奇怪的是纪薄飞为何会在这里？遂想要一探究竟，打算跟着这两个人。
纪薄飞说道：“我知道你在家无聊，以后我早一点回去陪你，这里风大，我们走吧。”说着带着姑娘往回走。蓝幽芫跟着他们，来到一间简陋的民房里，不说家徒四壁，却也是没什么值钱的玩意，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姑娘已经把饭做好了，清粥小菜，虽说看着没什么胃口，但蓝幽芫却有些饿了。
纪薄飞说道：“今日捕了不少的鱼，等一下给你熬点鱼汤，你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姑娘抬头看着纪薄飞，微微一笑道：“纪哥哥，还是拿去多换一些钱吧。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我不许你这么说，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说不定我现在早已客死他乡，又岂能过上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必定护你周全。”说到此，纪薄飞的眼中满是怜惜与疼爱。
姑娘有些感动，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等爹娘丧期一过，我们就成亲吧。”
纪薄飞停顿了一下，看着姑娘说道：“蓝儿，你说的是真的？”
姑娘说道：“当然，纪哥哥不愿意么？”
纪薄飞有些难以相信，激动的说道：“岂会不愿，只是不敢相信，因为我等这句话已经等的太久了。”姑娘羞涩的有些脸红，微微一笑，给纪薄飞夹了菜。
看着眼前这般恩爱的场景，蓝幽芫似乎感同身受，心狠狠的紧了一下。转眼，眼前变换了另一番景色，纪薄飞独自一人站在江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面前站了一群人，各个面相凶狠，还都拿着兵器，领头的刀疤脸威胁他道：“叫你少管闲事，你不听，那蓝家小妞是我们老大看上的女人，你也敢阻拦，那今日就别怪大爷不客气，兄弟们上，谁要是砍下来她的头，老大重重有赏。”说着一群手下拿着各式的兵器就向纪薄飞砍来。原来，这些人便是挨家挨户搜刮钱财和漂亮姑娘的海盗。纪薄飞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些人打的片甲不留，剩下几个也都落荒而逃，只剩一个重伤的刀疤脸不服气的说道：“好小子，算你狠，有种的报上名来。”
纪薄飞看都没有看他，只冷冷的说道：“不必了。”
刀疤脸恶狠狠的盯着纪薄飞，捂着流血的伤口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不敢？”
纪薄飞双眸斜视，寒气如冰，语气没有一丝温度的说道：“与死人多说无益。”说着手起刀落，看不见何时出招，只见一颗血淋淋的头朝着江里滚去，眼睛还来不及闭上，惊恐的没有一丝防备。
蓝幽芫并未吃惊，因为她知道纪薄飞有这样的能力。本以为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没想到，纪薄飞捡起地上的刀，在自己的身上砍了两下，这倒是让蓝幽芫大吃一惊，忙向前走去。想要为他止血，却发现自己原来碰不到他。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不过没过多久，就看到姑娘一家人来到江边捕鱼。姑娘眼尖，在远处就看到这里躺着一堆人，忙带着爹娘一起过来，走近一看，发现纪薄飞还活着，便将他带回了家中医治。
蓝幽芫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纪薄飞早已看中了这姑娘，就用了这么个英雄救美的办法来接近，又不想日后姑娘对他为报恩而委身下嫁，所以做了好事还不留名，真是难为他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让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为‘报恩’才留下照顾姑娘。
蓝幽芫真是没想到，平日里冰着一张脸的纪哥哥竟也有此柔情的一面，回头想想，自己虽与他相识多年，或许真的不够了解他。
时空变幻，又不知过了多久，又回到了那间民房，此刻姑娘已是卧病在床，不能起身。纪薄飞端着汤药，喂着姑娘。姑娘面色苍白，咳嗽了两声，勉强微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熬过爹娘的丧期，我还没有嫁你为妻呢。”
纪薄飞吹了吹手中的药，递到姑娘的面前，说道：“你放心，有我在呢，别胡思乱想了，快喝药吧。”看着此情此景，蓝幽芫心知肚明，姑娘早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了。姑娘服过药便已入睡，纪薄飞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滔滔江水，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已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
半夜里，姑娘醒了。
外面下起了雨，风透过窗子吹进了屋里，有些微凉。姑娘靠在纪薄飞的怀里，说道：“纪哥哥，我知道，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你有很大的本事，实在不该为了我，窝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等我死后，你就走吧，离开这里，去做你原本该做的事。”
纪薄飞说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该做的事，就是好好的照顾你。不论你去哪里，我也都会找到你。”
姑娘笑了笑，说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纪哥哥，你知道么？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就像是梦一般，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那么的不真实，总感觉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不知道我一个江边的捕鱼女，何德何能得到你多年来的疼惜与爱护。”
纪薄飞说道：“你的好，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足以让我为你做任何事。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舍你而去。”
姑娘说道：“我也不想离你而去，可是天命不可违。我终究没有那个福分能与你白头偕老。”
纪薄飞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自言自语道：“天命？确实是天命不可违啊。”
姑娘又咳嗽了几声，握着纪薄飞的手，满含泪光的双目死死的盯着纪薄飞的眼睛，很是费力的继续说道：“等我死后，我希望你依然过得幸福，但我不希望你忘记我，我知道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很自私，可是我还是要你答应我。”
纪薄飞紧闭双眸，许久才睁开，声音有些哽咽道：“就算你让我忘记你，我也做不到。”
姑娘听此一言，喜笑颜开，泪水也不禁滑落滴在纪薄飞的手背上，说道：“那就好。”
说话间，姑娘的手慢慢滑落，就这样离开了人世。纪薄飞没有哭泣，却只是叹了口气。仿佛又说了些什么，不过蓝幽芫却已经听不到了。
经过这一幕，蓝幽芫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这一幕。难道是自己穿越时空，来到了纪薄飞的前世？想来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纪薄飞用情至深，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离开人世却无能为力，难怪他最后的表情那么凄苦，那么无奈。似乎纪薄飞所有的感觉她都能感同身受一般，为他心疼，在这样的气氛渲染下，不禁也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经此一事，联想到曾在她身边的那个纪哥哥，总是一副看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样子。却唯独对自己的事情那么用心，蓝幽芫不是傻子，只不过是从前男儿装扮，不得不装傻。可她到底是个聪明绝顶的心细女儿，又怎会不知身边男子对待自己的感觉呢。纪哥哥到底是个情圣，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初黎，就更加不能让纪哥哥有任何误会的地方，蓝幽芫这样告诉自己。
眼前的时空再次变幻，总是出现纪薄飞与各个女子相识相爱又决别的场面。每一次，无论是江湖女侠、富家千金，还是公主、女将军，结局都是那么的让人心碎。纪薄飞都是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离去。换做是她，或者说是换做任何人，想来早就已经崩溃了吧。她似乎明白了，世间人为何会说有孟婆汤这一说法。虽说没有经历过，但如果人人都记得前世的痛苦回忆，又有几人愿意承受或是能够承受的了呢。
看过眼前的一幕幕，蓝幽芫对纪薄飞有了一种打心里敬佩的感觉。
痴情人，天不佑，只愿来世不相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