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是在一阵香味中醒来的,她吸吸鼻子,嗯,是饭菜的香味。下床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在菩提寨时被迫穿上的大红新娘服,她觉得很刺眼,三两下就扯了下来,可是里面的衣服无法穿到外面去,四周看看,发现两面墙之间拉了一条绳子,绳子上挂着一套黑色衣服,跟小狐身上的那套款式差不多,她拿下来试了试,虽然有点大,料子也不太好,但总比没得穿好。
一身黑,会不会像个女杀手?她这么想着,再次打量屋内的环境,摇头叹息,小狐这个杀手一定做得不怎么好,竟然这么穷!
开门走到外面,艳阳高照凉风轻拂,是个好天气,小狐坐在廊下的一张小桌子旁,桌上摆着两碟菜和两碗面条。
“我穿了你的衣服,不介意吧?”
小狐的脸没来由地红了。他的衣服,被她穿在身上,令人想到一些很暧昧的东西。
灵犀哪里注意到他这些细小的心思,她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看到那两碟一样是炒青菜,一样是麻辣豆腐,问,“这是你做的?”
小狐点头。
“看不出来啊,还会做饭。”她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连连点头,“好吃。”又夹了一叠青菜,扒了几口饭,才恍然发觉小狐都没动筷子。
“你怎么不吃啊?”
小狐这才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起来。他的吃相非常斯文,灵犀忍不住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吃饭吗?”
“怎么了?”
“这哪像个杀手啊?”灵犀忍不住叫起来,“吃这么慢,吃这么一点点,你有力气去杀人吗?”
听到她质疑自己的职业素养和能力,小狐心里有点不高兴,但面上仍是淡淡的,简单扼要地说了两个字,“有的。”
灵犀撇撇嘴,低下头吃饭,这几天过得极其惊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如今虽然是青菜豆腐,却也觉得十分可口,吃的香甜。咦,今天是第三天了吧,前天出宫,晚上被绑架,昨天在菩提寨被逼婚,今天又和一个杀手在一起……灵犀边吃边想着这几天的经历,嗯,确实很惊险刺激。
小狐面前的碗里还有一大半,她就吃完了,这才有闲暇打量周围,这是一栋很小的房子,四周种满了竹子,一圈矮矮的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一些青菜,长势很好,刚才吃的青菜大概就是从这里摘的。后面还有一间小屋,门口放着劈好的木柴,看来就是厨房了。
“当杀手很穷吗?”灵犀问。
小狐抬起头来,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她。灵犀发现,小狐非常不爱说话,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常用的表情大概就只有冷淡和疑问。果然是冷面杀手,灵犀摇摇头。
“这屋子这么小,地点也很偏。”
小狐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扒了一口饭,咀嚼了好久,灵犀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心想谁这么吃饭啊,这家伙要在饭里吃出花来吗?
“我喜欢住在这里,挺好的。”他说。
“你真的15岁吗?怎么看怎么像个小老头。”灵犀皱眉,“这件事完了,你跟我回宫,可以住很大的房子。”
小狐低下头去不说话,灵犀知道他这种动作绝对不是表示害羞,而是无声的拒绝。
“回宫后,还得找宫女来问一问,4年前我是不是去过庐州……”
她状似无意地说,眼睛却偷偷盯着小狐。小狐听到这句话,飞快地抬头瞟了她一眼。
这家伙,在乎的只有这件事吗?
“我们什么时候到你说的那个落雁滩去?”
小狐看了一眼天色,“还等一会儿。”
他终于吃完了,站起来将碗筷收拾干净了拿到后面厨房去,灵犀跟过去,看到小狐拿了一件围裙套在身上,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狐瞪她一眼,她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干什么啊,笑一下不行吗?哈哈哈……”笑得越来越起劲。
小狐不理她,熟练地倒了水洗锅洗碗。灵犀忍不住称赞,“还会做家务,了不起的家庭煮夫!”
“啥?家庭煮夫?”
“是啊,会做饭,会做家务,贤良淑德,谁嫁给你,都幸福啊!”灵犀口无遮拦,没有注意到小狐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紧接着他却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肯定不会做饭。”
“那又怎么样?”灵犀叫起来,“你见过会做饭的公主吗?”当然,现代社会的废柴管灵犀也不会做饭。
“还是要学会照顾自己。”小狐说。
灵犀一听,心想哎哟不得了,这么一个小孩子竟然开始教训我,她叉腰站在小狐面前,“你在教训我吗?告诉你,现在我是公主,有很多人照顾我,以后,也会有人照顾我。”
小狐不答话,灵犀习惯了他这样子,也不在意,站在他身边指指点点,“喂,这里洗的不干净,还有个黑点,再洗一次!”小狐对她的意见置若罔闻,自顾自干完了活,解下围裙,洗手,提了一桶水到院子里,仔细给每棵青菜浇水。灵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饶有兴趣地看他干活。
“这里还有两棵呢。”灵犀说。
小狐看了看角落里那两从绿色植物,说,“那不是青菜。”
“是什么?”灵犀好奇地跑过去,捻起一片细长的绿色叶子,“长得好繁盛。”
“它们叫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它们不是红色花吗?”
“现在还没开花。”
“是你种的?”
“不是,它们自己长的吧。”小狐说,他突然轻轻咦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好像在凝神倾听什么,“快,进屋去。”
“啊?怎么了?”
“有人来了,”他又重复了一次,“快进屋。”
他的样子很严肃,像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灵犀赶紧跑进屋内,却忍不住从窗户的缝隙偷偷向外望。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什么人朝这里来了?灵犀突然感到忐忑,本来轻松愉快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会是谁呢?她胡思乱想之间,一人一马闯入竹林,出现在木屋外。灵犀偷偷望出去,马上那个男人浓眉大眼,大概有二十多岁,神情粗豪,颧骨到嘴角那里有一道伤疤,虽然相貌丑陋,但看起来英气勃勃。他也不下马,先打量四周一会儿,“小狐,你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啊。”
小狐头也不抬,“史鸣,你来做什么?”
史鸣笑了一声,灵犀从窗户缝里往外看,觉得他的笑容里充满诡异,只听他道,“宋大姐让我来问问,昨晚你为什么不回组织报道?”
小狐仍然在给青菜浇水,慢吞吞地道,“不想回。”
史鸣将马系在一棵老树上,朝木屋走过来。他走到篱笆墙边时,小狐突然冷冷道,“停下!”
史鸣将手搭在篱笆上,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地方。”小狐说。
史鸣哈哈笑起来,道,“小狐,虽然宋大姐喜欢你,任由你胡来,但不是梅花堂的每个人都会怕你,听你的。”
灵犀听到这里,心想那个宋大姐莫非就是小狐说的组织首领?她喜欢小狐?真是超级大八卦啊!看来这人对小狐很不满,他们要内讧吗?
小狐依然面不改色,他放下水桶,走到廊下,坐在椅子上,说,“你听不听我的,怕不怕我,又有什么关系?”
灵犀心想,没想到不爱说话的小狐口才这么犀利。
史鸣被他的话呛住,勉强转移话题道,“你待会儿要和委托人接头,宋大姐让我来协助你。”
躲在屋子里的灵犀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这个人突然横插进来,她和小狐的计划还怎么实施,怎们能抓住委托人,审问出谁是幕后主使,派人来杀她?
这史鸣应该是宋大姐派来监视小狐的……
只听到小狐问,“为什么?”
史鸣突然提高声音,“因为你办事不力,委托人的要求是杀光菩提寨所有人,可是你却放过了他们。”
咦?灵犀心下诧异,想起昨晚小狐指着菩提寨,冷冷地说他们都被我杀了,寨子也被我烧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委托人想杀的只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死了就行。”
史鸣看着他,发出一阵笑声,用包含着讥讽,不屑的语气道,“没想到杀手中的修罗王还有这种慈悲心肠?!”
杀手中的修罗王?!就是超级杀手吧?
好狂拽酷霸的名号!
灵犀在心里啧啧,真了不起,才十五岁就到达了职业的巅峰。
“那个女人死了?”史鸣又道,“她的尸体在哪?我和你一起将她的尸体带给委托人。”
灵犀一听这话,心脏猛地跳动,只听到小狐淡淡道,“与你无关,这是我的任务。”
史鸣被他冷淡的态度激怒,又重复了一次,“宋大姐的命令,让我来协助你。”
“不需要。”小狐直截了当地拒绝。
史鸣道,“小狐,你是要违抗宋大姐的命令吗?虽然宋大姐平时很喜欢你,但她的个性你应该很清楚,组织利益第一,个人感情往后排,违抗命令的下场你也见过不少了。还是……”他眼珠子一转,“你不杀菩提寨的人,现在还拒绝我的协助,莫非这其中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小狐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
灵犀从屋里跑出来,焦急地道,“这人死了吗?”
小狐摇头,“晕过去了。”
“你做的?”
“嗯。”
方才灵犀紧紧地盯着外面,完全没有发现小狐有什么动作,果然是杀手中的修罗王,点赞。
“现在怎么办?”
“时辰快到了,我们得赶去落雁滩。”小狐说。
“这个人呢……要杀了他吗?”灵犀问,“他醒过来后就会向组织报告。”
小狐沉默。灵犀想,他连菩提寨的人都放过了,现在也不会杀了自己组织的同伴吧?
“带上他,将他放到马车里,我们去落雁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