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羞涩
典雅的脸庞,纤弱的外表,黑色的头发,以及飘忽不定的性格,这些元素集结在一起,构成了乌娜·奥尼尔的十六岁。她几乎是二十世纪最美丽的女人的代名词,她的美丽除了肉眼可观的神秘的面貌,更多的来源于羞涩,她的羞涩无可复加。当她走入一个人声鼎沸的房间时,房间里的人会马上停止交谈,深情地凝视她,像怜爱一件易碎的中国陶瓷。而走入房间对她来说,更需要足够的勇气,因为她是羞涩的,她的羞涩无可复加。
1942年初,当后来以一部《麦田里的守望者》影响了一代美国青年的作家塞林格被好友带领着第一次去拜见乌娜·奥尼尔和她的母亲,被乌娜深深地吸引一点也不奇怪。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人们谈到乌娜,还总将她和杰奎琳(肯尼迪的妻子)相比。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乌娜拥有着一个在塞林格眼中伟大的父亲——尤金·奥尼尔。193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为尤金·奥尼尔带来了极高的声誉。乌娜是他和艾格尼丝短命的婚姻的产物。
他和乌娜很快开始约会,在曼哈顿的各个角落留下他们甜蜜的身影。塞林格对于爱情没有太多的经验,却有着独特的认识:真正相爱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种隔离感和悲剧美让他和乌娜·奥尼尔一开始就没有了方向,塞林格谋求去参军,珍珠港的炮火将每一个美国人都不可避免地拖入战争时,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塞林格的心里,远离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相爱,在乌娜·奥尼尔的心里,远离不过就是远离。
这段恋情单纯得可笑,也短暂得可笑。乌娜·奥尼尔离开了曼哈顿来到了纽约,她第一次见到喜剧之王——查理·卓别林。那一年,乌娜17岁,查理·卓别林53岁。卓别林后来回忆他第一次见到乌娜·奥尼尔的情景:“我发现她真是一个光彩照人的美人,魅力藏而不露,温柔可亲,这是最惹人喜爱的。”他们进行了长久的谈话,一下子双双跌入爱河。
这段爱情一开始就阴云密布。乌娜·奥尼尔的父亲尤金·奥尼尔尽管自己的生活混乱得一塌糊涂,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嫁给一个混乱的人。查理·卓别林的生活也规律不到哪里去,他的身边美女如云,在乌娜·奥尼尔之前他已经有过了三次婚姻,在和乌娜·奥尼尔坠入情网时,他的绯闻也没有间断。
在所有的麻烦都清理完毕之后,乌娜·奥尼尔和查理·卓别林结了婚。他们的婚礼上了全球报纸的首要位置,塞林格和别人一样,在报纸上看到了他们结婚的照片,怒火中烧的塞林格在其随后创作的小说中,狠狠地羞辱了卓别林:他就是那么一个小个子,永远被大个子追,永远也追不上女人。让塞林格不能释怀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小个子,追去了他的女人。
乌娜的到来使得卓别林开始拥有一种从前不曾有过的安定感觉和幸福生活。查理·卓别林,银幕上的喜剧之王,生活中的浪子,他用一生的时间在消除贫穷投给他的心灵的阴影,“饥寒与穷困给人的羞辱,可能更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理。”父母的过早离异,母亲的精神病发作,让卓别林天才的搞笑下面埋藏着深深的恐惧。此种恐惧只能靠一部接一部的作品和一个又一个不同面孔的女人来消解。
在他真正悲伤无助的时候,也许只有乌娜才能疗治他的伤痛,一个事实是:在卓别林和乌娜结婚之后,卓别林一改平日作风,开始了脚踏实地的生活,在别人一片不看好中,这次婚姻以足够长的时间延续下去,直到卓别林的死亡。许多人感慨卓别林和乌娜著名的老少配,却不知他们经历了多少的波折,世俗的目光,彼此生活习性的改变,父女反目,政治的重压。卓别林夫人这个称谓,让乌娜成熟与坚强起来,共同经历的苦难将俩人牢牢地捆在一起。
1952年,正在外演出的卓别林被美国政府驱逐出境,罪名是亲共。他们在欧洲流亡,不久后,在瑞士的德班堡威卫小镇永久定居。在卓别林的努力下,乌娜回到加利福尼亚,按照丈夫的主意,她将所有的银行存款换成支票,再将支票缝进大衣的夹层里。乌娜就是身穿这件大衣,躲过了海关的检查。回到威卫小镇,她将夹层中的支票存入瑞士银行。假设在此过程中,她有丝毫的犹豫迟疑,卓别林的一大笔财产就会丢失。完成这一切之后,乌娜放弃了美国国籍。
从羞涩的少女,到机智的类似特工的女人,乌娜完成了她人生的重大转变。她为卓别林生了8个孩子,也担当起了卓别林和孩子们的保护神。
乌娜非常适应“卓别林妻子”的角色。她时而朴素,时而讲究,却始终保留了一份纯真。在波伏娃随同萨特慕名去拜访卓别林时,乌娜在整个晚餐中的表现是一言不发,却控制着大局。
卓别林在回忆自己以往生活中的女人时,没有一句褒奖,或者不置可否。他在自传中说:“在我的生活中,我最感兴趣的仍是创作。我不打算在这里长篇大论地侈谈性爱,我认为这类描写是没有艺术性的,是不能动人感情的,是毫无诗意的。”只有在乌娜这里,卓别林才神采飞扬:“我们开始了天作之合的最幸福的生活。”“我一心只想将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她。”在卓别林的自传的扉页上,卓别林写道:“献给乌娜”。
1977年平安夜,卓别林家里子孙满堂。家里人将查理安顿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让门敞开着,以便他能聆听到回荡在别墅内的快乐祥和、热闹非凡的喜庆之声。
第二天早晨,该唤醒他并祝他圣诞快乐的时候,他被发现已在睡眠中安然辞世,享年88岁。对一位曾给世界人民带来如此之多的欢笑和鼓舞的人而言,这一天无疑是悄然谢世的好日子。
卓别林和乌娜结婚之后,再没有重大作品问世。对于电影界来说,这真是一个重大的损失,而对于卓别林来说,在瑞士的宁静幸福家居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快乐人生呢?
1991年,乌娜·奥尼尔死于胰腺癌。这个被誉为美国半个世纪的美的化身去了,在这个美女如云的时代,恐怕再没有一个美女能担当起如此的称号了。
无言的痛
他来自穷乡僻壤,这是我从他的一个同乡口中得知的。
但我不在乎,在十年前,在那个谈不上美丽的大学校园里。
我是在一次校文学社的集会上认识他的。那次集会上女性不多,我是默默无闻一小卒,独自一人坐角落里,高山仰止般望那些中文系的才子们。其中有他,有着一双大眼睛,眉宇间略带悒郁的大男生。那里时我偏爱宋词,“绸缪的秋雨”总是在我的世界里滴滴地下,所以,他的悒郁,一下子让我有了知音般的感觉。
轮到他发言时,我的脸就不自觉地红了,我尽量做出低眉顺眼状,以掩饰那无来由的羞红。他的发言字下腔圆,普通话极标准,音质是带点儿磁性的那种。他大谈了一通诸如当今社会文学走势之类的话,深奥得很,更让我作仰视状。
我正独自菲薄着,却突然听到有人点名要我说两句,于是其他人也跟着热闹,说我是校园内的才女,他们已在杂志上看到我发表的诗了。能在那样的杂志上发表诗,是很了不得的,他们一脸真诚地说。巨大的荣耀让我一下子无法消受,我看到他也在两眼晶晶地看我,更是手足无措,呐呐不能成言。他们等半天,也没等到我一句半句的话,最后只好温和地笑笑,作罢。在大家都很温和地笑着时,他却很深刻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的心,竟很疼地跳了一下。
自那次集会后,我们开始了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往,交往的内容都是他来问我约诗稿。我写好了就送给他,然后他和他的那帮秀才们进行认真挑选,选登到校文学社的社刊上。我记得有一期社刊上,他们隆重推出我的十二首诗,还满腔热忱地作了一篇洋洋洒洒近三千字的诗评,这大激活了我潜在的写作热情,我几乎是一天一首地写,写成一堆了,就送给他看,我们之间语言交流不多,多数是他对我的诗进行评价,只几分钟时间,满溢的都是赞美之辞。我一般是微微笑着听,点头或摇头,不多话。
在小小的校园里,我们还是很容易就碰到的。我们在同一个操场上做操,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在同一幢教学楼里上课,在同一个阅览室看书。每每遇到,我总是竭力混入人群中,避免让他看到,但眼光,却不可遏制地越过人群,一遍遍地把他找寻。
我开始做梦,在大白天。我总是让自己沉入无边的假想之中。我知道这不好,没来由,于是压迫自己拼命读书,拼命写诗,但他总是防不胜防地跑进我的思绪中来。在那些日子里,我的思绪,是盛开的获花啊,绵绵絮絮忧忧郁郁地飘呀飘,总也落不尽。
那时,宿舍里的小女生们一个个都在演绎着“风花雪月”,一到周末,全都彩蝶般飞走了。我拒绝着邀请和诱惑,静静一个人,让梦美丽地在空寂的宿舍里开放。我设想着他的突然出现,设想着他悒郁地眼和磁性的声音。没有玫瑰,那就带一枚树叶给我吧,我一样的会喜欢的。无边的假想,使我那时的心中,注满疼痛。
我表面上一平如镜,真的跟他顶面相遇了,我也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儿。没人人知道我的秘密,没有。我独自怀抱着它,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落寞的黄昏和夜晚。
然毕业前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让我给他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两句话。他跟我谈了许多许多,是些与感情有着但与爱无关的话题。他告诉我他是怎样看我独自一人往教室走的,在每天的晚饭过后。他告诉我在阅览室,他是怎样看我独自一人坐角落里,入迷地看一本书的。他告诉我他多想做我的第一读者,他说很喜欢我的诗。最后他告诉我他的家乡是如何穷困,他的父母是如何艰难地生存着。如果可能,我一定要写一部关于父亲地书,一定!他翻着他的手手掌说,手心手背记录的都是苦难呵。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无月,无风,楼上的灯光朦朦地照着楼下的小径,我轻倚着一棵树,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心中澎湃着千万声回响。
我只想着他说一句,跟我走吧,亲爱的。那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背起行囊,跟他回他的家乡。我是咬定了想跟他一起去过苦日子的。但一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出类似这句话的话来。
我在他的纪念册上写了什么,我已忘了。但他在我的纪念册上写的那句:我相信你会成功,就象相信我会成功一样。等待你的好消息!已深深烙进我的脑海,成了永久的记忆。
我在毕业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沉浸在一种无以名状的忧伤之中,那种没有着落的爱的滋味,不好受,那实在是一种摸不着疼痛的疼痛啊。
那个故事并不美丽
夜是这样的漫长而寂静,以至于听得到室友的呼吸声和睡梦中的喃喃声。卓尔呆呆瞪着床板,耳边重复着庆童的声音:“卓尔,你可真有先见之明,那邦伟也不知是得罪了谁,被人设套进了局子。他老婆也拐着他的家财跑了他现在可是够惨的。还好你和他断了,他给你的补偿也够你享受一阵子了,否则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淌这趟浑水。”
是啊,若不是她卓尔为了挽回最后的一丝尊严而彻底和邦伟决裂,恐怕今天,在她穿着华丽的晚礼服,戴着珠光宝气的首饰,手挽着邦伟穿梭应酬于宴会宾客之中时,也会跟着他一同栽进去。那么,她这辈子就再也无颜面苟活于世了。可是,为何现在她的心中像有千万利针在穿刺,刺得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当初羡慕庆童那用“兰蔻”织就的面具,Dior打制的盔甲。虽然说自己生活也算宽裕,但却缺少一份刺激,于是才会托庆童也为自己找一个,在那晚宴、酒席、舞会的灯红酒绿里满足一种恍惚的跃跃欲试的渴望,于是她便结识了邦伟。
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庆童精心设计的“面具”仍然无法掩示卓尔的大而化之。T恤、背带、双手插兜、吹着口哨,她就这样晃进了事先约好的餐厅,而此时邦伟早已在订好的位子前坐下了,见到卓尔,他绅士地起身,微笑着请她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