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道士
“还给我!还给我!!!!!!”一个既陌生又熟悉声音在我的耳边咆哮着。
“是谁在说话?”我喝问道。
没人回答。
我举目四望,眼前是茫茫无尽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前方的事物。无尽的黑暗中,只有我孤寂地站在其中,无所适从。
无尽的黑暗让我头皮发麻,拼命向前狂奔,意图冲破这漫天的黑暗,重获光明。跑着跑着,眼前突然乍现出一双鲜红胜血的眼睛,滔天的恨意如尖刀在眼睛里飞舞,似要将我剁成肉酱。
“你是谁?”我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反正就是怕,一种本能。
“你这个强盗!你这个骗子!你逃不掉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两道红光突然从那双杀机尽露的赤瞳中激射而出,似利箭般射向我的胸膛……
……
霍然惊醒,看见眼前熟悉的破旧家具和门窗,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啊!
晨光熹微,眼前天色已然不早了,我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我很快就把刚才那个诡异又恐怖的梦给抛在了脑后。
我叫常寿,是个道士,从七岁开始跟随师父学习道法,到现在已经有九年了。因为这个身份,我每天都必须完成师父给我布置的繁重的功课,再加上寿材铺的各种工作,让我每天都累得半死。
至于为何我一个道士却在寿材铺做伙计的原因很简单:十岁那年我打破了师父心爱的古董花瓶,师父一怒之下就把我发配到这里了,从此一干就是六年。
说是寿材铺,其实和丧事稍微挨得上边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因为寿材铺所在的永县是附近有名的贫困县,全县上下能买得起棺材的人家屈指可数,为了增加收入来源,精明的老板娘于是将经营范围无限扩展。
老板娘是管理层,属于只动嘴皮子不动手的主,而我作为寿材铺内唯一的伙计,这些事自然都是我来做了。好在永县地处偏僻,人口也不多,除了逢年过节县里的人会来这买些祭祀用品外,其余时候顾客并不多,否则我真会被累死。
“磨磨蹭蹭地做什么,你给我动作快点”快到中午的时候,睡眼惺忪的胖老板娘一看见我就开始习惯性地挑刺“我告诉你,这口棺材今天你必须给我做好,否则老娘就扣你工钱”
对于老板娘动不动就扣工钱的威胁,我早就习以为常。如往常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自认是个勤快的人,即便老板娘不说一个字,我也会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
但今天我明显心不在焉,我的目光频频投向大门的方向,我在等人。
“这都快中午了,老板娘都起床了,那小子怎么还没来?”等了一上午,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等的是我的师弟,张铁柱。他和我同岁,只不过和我的默默无名不同,他现在已经是永县小有名气的张道长了,不仅普通百姓对他是敬畏有加,就连乡绅地主们对他也是笑脸盈盈,时不时请他上门做客,地位和我这个每天都受老板娘窝囊气的小伙计那是天壤之别。
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张铁柱用来驱鬼降妖的那些灵符真正的制作者却是我。
张铁柱天生神力、力大无穷,论打架斗殴,那是一等一的高手,可若论道术修为,张铁柱就不够瞧了,师父在收他为徒的时候就曾说过他天资有限,即便穷其一生精力也只能学会些道术的皮毛,何况张铁柱那小子的精力都放在练武和耍嘴皮子上了,根本就没怎么专心修道过。
而我正好和他相反,师父说我是天资过人,从入门的那天起就对我严加管教,即便在发配我到棺材铺做伙计后,仍然不忘对我进行威逼利诱,严加督促。经过九年非人的刻苦修炼生活,不是我自吹,就我现在的水平也许距离师父他老人家还有一段距离,但绝对比外面那些自称‘半仙’的道士强上十倍不止。
或许有人会怀疑,若我当真这般厉害,为何会甘愿在这棺材铺受窝囊气?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道士,我有个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我看不见鬼!
鬼是没有实体的存在,一般而言,普通人是看不见鬼的。想要看见鬼,最好最厉害的办法就是拥有天眼、鬼眼、阴阳眼。以上三种或天生或后天修习所得或是有了机缘,拥有者可谓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倒是很多,比如涂抹牛眼泪啊,寻常道士都是用这招来看见鬼怪以便自己驱鬼降妖的。还有穿死人的衣服啊,倒头看啊,在屋子里打伞等等,可是这些寻常人都能管用的方法到了我身上却全部不管用了。
从七岁学道开始,我就用尽了我能打听到的各种方法来让自己看见鬼,可到最后都是徒劳无功,我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问师父,师父总是回答时候还没到,可这都九年过去了,我还需要等多久?
张铁柱用我画的镇鬼符在贴到那些据说是被鬼上了身的人身上是一贴一个准,可为何我就是无法看见鬼呢?其中的因由我弄不明白。
在我看来作为一个道士,看不见鬼就好比不会游泳的渔夫、瞎了眼的猎人、耳聋的音乐师,是奇耻大辱,这事要是被别的道士给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啊。所以我羞于对别人说起我道士的身份,在永县,除了我的师弟张铁柱外,没人知道我是个道士。
作为棺材铺唯一的伙计,尽管我每天要做三个人的工作,但吝啬的老板娘并不会因此而多给我半个铜板。每个月三百文钱,并且只提供住宿,不包吃喝。这点钱刨去吃喝,也就所剩无几了,要不是师父的命令,我早就和胖老板娘说拜拜了。
我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靠卖符给张铁柱,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张铁柱都会到我这来买十数张灵符,今天正好是八月初一,按理张铁柱应该在老板娘起床前就来了啊,为何现在都快到中午了还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因为张铁柱的迟迟不出现,弄得我是心绪不宁的,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要干的活计上,而是频频注视着门口,像一个盼望远行丈夫回家的妻子一般殷勤期盼张铁柱的到来。
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可再漫长太阳终归是要下山去休息的。夜幕降临,由于我的走神,我理所当然地没有完成胖老板娘交代的任务。
“你个懒鬼,扣你五十文工钱以示惩戒”胖老板娘板着脸说道。脸虽板着,那眼睛里可是透着笑啊。
五十文钱,那是我六天的劳动所得。棺材铺已经有三年多没卖出过一口棺材了,胖老板娘只不过是怕我白拿工钱不干活才特意叫我新做一口棺材。棺材什么时候做好其实都无所谓,而胖老板娘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我给她白干六天的活,她不笑才怪了。
我在心里把胖老板娘的直系亲属问候了个遍,嘴上却没有说半句和她讨价还价的话,因为我知道以胖老板娘那种恨不得我不拿工钱却天天给她白做工的心态,我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没用。
看着胖老板娘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离开,我心里那个恨啊。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我被扣工钱这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张铁柱那个混蛋,若不是他没有来,我又怎么会心神不定?若不是我心神不定,我又怎么会完不成胖老板娘交代的任务?我若不是没有完成任务,我又怎么会被扣了五十文的工钱?
所以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张铁柱那个混蛋。
这笔钱一定得他出,他若敢赖账不给,哼哼,我的灵符就得涨价,没我的灵符,看他怎么在外面招摇撞骗!
我打定注意要敲张铁柱一笔以挽回我的损失,这时终于有人走进了棺材铺。
只不过来人不是我一直在等的张铁柱,而是四个凶神恶煞、手持木棍的家丁模样打扮的男人。
为首一个长得最壮的家丁恶声恶语的叫道“谁是常寿,给我滚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看他们这架势是来者不善啊,我到底怎么招惹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