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沉静的站起身，为对面幸福的三口之家倒满了三杯水。
对面的男人尴尬而局促的笑着，依旧清俊的轮廓不复年少凛冽，鬓角处甚至又增添了几缕白发。
“念念，我要结婚了。”
女孩执起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眼底依旧是平静的笑。
“恭喜。”
清越而干脆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波动与犹豫。
“念念，爸爸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闻言，女孩抬起头，终于极认真的扫视了屋子里另外的两个人，最终目光，再次停留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儒雅，女人温和，少年俊美，生得一副极好的面容。
多么美好的一家。
即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埋怨什么，心中的怨毒却如四月蔓草般拔节疯长，遮住了整片阳光。
“我想自己一个人住。”
男人看着女孩清美的轮廓，竟像极了当年他爱之入骨的那个女人，眼中泛起阵阵无奈。
“念念，别这样，我知道你还怨着爸爸。”
“可是这次，你就回来吧，就当是给爸爸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罢，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女孩再次垂眸，紧紧绷着的下颌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妈。”
男人身旁的女人在一瞬间尴尬起来，而那少年，更是皱起了桀骜的眉，目光一瞬间凶狠起来。
女人以为这是少女对他们再婚的讽刺与抱怨，可只有男人明白，少女说的是什么。
于是他的目光一下变得悲怆无奈。
“顾念……”
“错了……”少女缓慢的笑，“我姓莫。”
男人胸口一窒，“念念，你就和我们回家吧。”
莫念放下手中的杯子，声音清冷，“我不想赶你们走。”
“如果你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念念，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会走，”
“爸！”女孩的声音倏地冷冽，“问你一个问题。”
“我妈的葬礼，你为什么没来？”
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望着女儿明亮而执拗的眼神，男人不由得轻轻躲避了那样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不是说你很爱她么？”
男人身边的女子脸色一下苍白。
“你不是说过，爱着她，死都行么？”
这样的一句话无疑是成为了一记无形的耳光，重重的打在了男人和女人的脸上，而身边少年的面色更是不耐。
“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女人身边的少年一下子爆发，眼底是浓重的戾气，“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挑衅有意思么？”
身边的女人重重的拉着他，目光严厉：“至寒，坐下。”
“妈！”少年面色更加狠厉，却仍是不情愿住了嘴，转过身狠狠的摔了门，跑了出去。
女孩端起杯子，依旧平静而优雅。良久，望着对面的两人，她对男人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没有参加她的葬礼。”
第二句，“你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句话，带着冬日的彻骨寒凉，恍如凝结在冰层上的冰，尽数崩塌的声音。
“她出去打工，却把我锁在家里。”
“死在打工的那间店的后门里，和一堆垃圾在一起。”
“居然……没有人发现她。”
屋子里呈现出死一样的静寂，男人面如死灰，清俊的身形无故僵硬，女人坐在一旁，面色惨白，眼中流露出慢慢的不可置信。
“死因，过劳死。”
终于男人忍不住失声痛哭，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边的女人捂住嘴，温柔的眼中满是悲哀。
“那么你呢？”莫念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眼光直视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凝结。
“爸，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男人颓废的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
“五年前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男人错愕的抬起头，沉默良久，面色再次惨白。
最终却只有一字。
“是。”
“哦。”莫念极温柔的笑了，目光空洞，好似已映不进着世间景色，只是低低的笑着。门外的风至寒听到屋子里的笑声，以为莫念同意和解自己编可以赶快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可打开门，却只见莫念一人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而妈妈与蒋叔叔都只是坐在那里，面如死灰。
风至寒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莫念站起身来，眼眶里有了泪水，她缓缓的靠住椅子，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指节苍白。
忽然，她拎起椅子，眼中是浓重而疯狂的恨意，狠狠的砸在女人身上，清秀的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悲哀。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孩极度癫狂的想女人冲过去，眼神冷厉而毫无情感。她冲过去恶狠狠的厮打着已经被推倒在地的女人，却被男人一把抱住，风至寒冲过去扶起女人，表情阴郁，一张好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莫念被男人拦住，依旧在挣扎着，拼命的厮打着男人，男人不做声，就只是默默的任由她狠厉的打。
“你怎么不去死？”
“你不是最爱我妈么？那你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你他妈/的不是人！！”
风至寒扶起母亲，冷眼看着对面双目赤红的莫念，心中不禁有些发寒，于是向莫念狠狠的骂了一句。
“真他妈是个疯子。”
旋即带着女人去了医院。
莫念被男人抱在怀里，慢慢的冷静下来，眼中满是脆弱无力的痛苦。
她抱住头，忍不住喃喃自语。
“爸爸，对不起，我明知道不该怪你的。”
“可我就是忍不住啊……真的忍不住啊……”
男人的眼光一瞬间溢满难过与无奈，与些许柔软的包容。
“念念，我是你爸爸。”
“别怕。”
女孩转过身，死死揪住男人的西装，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爸爸……我不信啊，我不信啊，可是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我怕……”
“念念不怕，念念不怕。”男人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孩，眼中满是心疼。
“跟爸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