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楼的后面,是一排破旧不堪的平房,不知道什么年月建的,灰的砖灰的瓦,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任何的生气,墙上用涂料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证明着它即将要被终结的命运。
站在楼顶往下看,正好可以看见对面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站到这陌生的高处,看着那家小院里的人了,六年过去了,物换星移,物是人非,一路兜兜转转,跌跌撞撞,还是又回到了这座小城,这里她有着太多的牵挂和不甘心。
院子里的人明明还正当壮年,却已经苍老的不堪,四十几岁的年龄看起来,却像个暮年的老头,她走后的这几年,他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从老家搬到了这样的地方来?
如果,不是通过千方百计的打听,她是不会想到,这样荒凉的角落,竟是他的容身之所。
什么原因,让他失去了他热爱的工作,文质彬彬的一个人,也可以为了糊口,去做那些跟他格格不入的事情,据她所知,他有两份工作,一份是在周末的时候帮有钱人家的孩子辅导功课,另一份是在附近菜市场卖菜,只卖早晨,因为他还要照顾家里的那个傻女人,他不得不提前回到家里来,此时正是他收摊回家的时间,那个傻女人,动作笨拙的帮他把三轮车上的菜搬到屋里去,他似乎很满意,对她说着什么,像是鼓励,像是表扬,她对他笑着,那种没有任何复杂情绪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她看的呆了。
不大会儿的工夫就收拾完了,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屋里,她看不到他们了,却不想离开。她心情很不好,今天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恨他,也恨她,却在这样失落的心情下,来看他们。
过了几分钟后,那个傻女人又走了出来,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一瘸一拐的,走的很慢,很不协调,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替代的是一张恼怒的脸,她就连生气的样子也是孩子气的,撅着嘴巴,挠着头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来到院子里,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来,对着他的三轮电动车,狠狠的打起来,笨拙的动作,加上那样委屈的表情,在她看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从屋里追出来,夺出了她手里的木棒,对她安慰着,哄劝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过来,她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想吃鱼,他没有买给她,他对她承诺着,明天一定买给她吃,好说歹说,才把她哄进了屋里去。
现在已经九点多,他们的早饭,天天吃的这么晚,一种奇怪的情绪蔓延到心口那里,是一种在她妈妈活着的时候,才有过的情绪和感觉,她忍着快要流出来的泪水,在心里狠狠的对自己说,这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报应,这是他们亏欠她的,他们这是在偿还自己的罪恶,她无需自责。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慢慢的走下楼顶,自从知道了他的住处,她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总会到这里来,明明知道,在这里是不会得到任何的安慰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的要来,看看他们此刻正在经受着痛苦和磨难,她就开心了,她的心理就会得到平衡了。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更加难过起来,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受到的屈辱,她的心,立刻痛的尖锐起来。
王雪尘,王雪尘,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他竟然一分一毫的怜悯都不肯给他,她的美貌他都忽视,她对他的好,他也视而不见,之前,她还认为,只要她多去亲近他,他就一定会喜欢上她的,虽然他不给机会,但是,她一直没有想过要后退,包括生病了,戴上口罩,去医院找他挂诊,他固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但是,她可以得知,他对其她的女孩子也是视而不见的,所以,他对她的疏远和不理不睬,也许跟他的性格有关,因为,他是一个骄傲的,又非常一本正经的人,她心里窃喜着,心想,只要他妈妈肯支持她,再加上她的软磨硬泡,他总会接受她的。
但是,现在,她终于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想法,仅仅是她自己的,她捉摸不透他,也看低了他,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也不会喜欢她,他昨天晚上的行为,没有给自己留有任何的余地和后路,这个答案像毒药一样腐蚀着她的心灵,让她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抓狂。
他选择了一个和她反差极大的野丫头,她的装扮和行为看起来是那么的幼稚和无理,他竟然喜欢那样的女孩吗?他的眼睛瞎了吗?
她的眼神变得的凌厉起来,忘乎所以的悲愤着,怨恨着,极坏的情绪,让她脚下的步子也变得快起来,就在这时,她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一只装满青菜的篮子,被她撞到地上去,里面的西红柿和胡萝卜也滚了出来。
对于自己的行为,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睛呆呆的跟随着,西红柿在地上滚动的轨迹,直到它们失去了摩擦力,停止了滚动,被撞到的人才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都给你躲开了,你还撞过来?”说着就蹲下身去抢救地上的西红柿。
她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只毛茸茸的脑袋,一只小兔子的头饰绑了一条马尾巴,白色长衫的有一只爱心熊的图案,粉蓝色的裙子,因为她下蹲的动作,拖到了地上,又是一副幼稚的装扮,她的心里生出一股恶狠狠的厌恶感,她想到了罗真真,他牵着她的手,向他妈妈以及她声明说,这才是他的女朋友。
她恨死了那一刻,那个罗真真一定幸福死了吧?她凭什么得到他的爱?
只见她捡起一个西红柿来,轻轻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像是对待宝贝一样,又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放进篮子里,又不是鸡蛋,还怕它碎了吗?她的嘴角出现一丝嘲笑。
等她捡起了所有的菜,抬起了脸,对着她不高兴的说:“你怎么撞了人,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啊?”
她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张脸,是在哪里见过吗?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