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尉挥退仆从和旁边的同僚,伸头对心中怒火升腾的月泉小声解答。
原来是这次火烧平原的战役,蒙利城统的儿子月清,带领着私军两万,本来是想去捞些军功。可是不想天灾人祸,陨石把月清的两万精锐全部埋尸火烧。
这月清也是福大命大,竟然硬生生的活了下来。逃回城中后,对自己的私军甚是心痛。这两万私军可是他父亲这么多年来,从嘴边省下来的军备,才组织起来的。
第一次上战场就给全军覆没,父子两人心中惆怅悲愤。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商当上边,私自下令加成二分。
而且他们父子已经打通了上下关系,绝对不会让消息走漏到军队中和别的地区。平民更是不敢去官道上告状,因为平民擅自踏上官道,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就把你敌探定罪,不由分说立即正法。
本来月泉来之前,两万人的军备已经足够。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父子看到了好处,在贪欲的指引下,已经不能回头。
这军尉是看在和月泉比较熟悉,而且是忠义之后。才好心的把消息放给月泉,希望他知难而退,委曲求全。
身后的扶游也是来到月泉的身后,轻声劝解:“多加两成,无伤大雅,委曲求全,你且不可怒发冲冠。”
扶游也是想劝解他莫要生事,其实扶游是怕月泉卷入纷争。他如何不知道,两成对月泉来说犹如九牛一毛。
但是对别的米夏来说,有可能是灭顶之灾。对于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勉裹衣食的米夏来说。也许两成可能造成他们一个月的断粮。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人命如草芥。就算你跑到国都告状,恐怕父母已经饿死故乡。
松开紧握的拳头,月泉松了一口气。剩下的货物,他也不打算交换生活用品了。跟军尉交代多加的两成,他会过几天来缴纳。然后推着木车,也没有跟扶游打招呼,快步的离开商当。
扶游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真是怕月泉怒发冲冠,抽刀冲阵。他自己是自私的,他不喜欢参与斗争,也不喜欢月泉陷入斗争。
死几个人又如何,在这片天地,每天都有生物死亡,但是每天也有新的生命在诞生。月泉还青年,委曲求全,能够让他多一份生机。
回到住所,月泉马上来到父亲的房屋内。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给自己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看着满脸通红,拳头紧握,恨不得马上把城统,立即就地正法的儿子。沉闷的开口:“你明天把追加的两成去缴纳了,其他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听到父亲的回答,月泉“嘭”的一声坐倒在地。他现在脑海中一片空白,父亲一直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但是现在他心中的神像出现了裂缝,随着裂缝缓缓的撕裂,神像轰然倒塌。
英雄不应该是战场之上英勇杀敌,为人处世身正清明。遇到奸恶妖邪,除而后快么?今天父亲为什么,让我委曲求全?坐在地上的月泉真的想不通,傻愣的看着父亲不知道怎么开口。
月泉父亲从来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造成如此大的后果。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他在儿子心中,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自从退下战线,他就很少跟儿子交流。他根本不知道,在儿子的心中,他就是一尊活着的神明,一盏明亮的指路灯。
月泉靠着父亲心中的神像,一路坚强的走到现在。但是这一天,他发现原来父亲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米夏,今天父亲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父亲在退下战场之前的表现。
“就算多加两成,大不了死上数千米夏。但是这些战备最后还是会用在战场之上,如果国君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把城统的私军和整个蒙利城的官员全部处斩。紫耀帝国已经死的人够多了,忘记这件事情吧!”这父亲也是苦口婆心的,给月泉讲道理。
面对父亲的开导,月泉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突然抬起低垂的头颅,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紧咬着牙齿,一滴屈辱血缓缓的从眼中流下。
他大声的向父亲嘶吼:“落鹰,啊罗西!你是怎么教育我的,你教我为人要身正清明,做人要惩奸除恶。你自从失去了双足,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以前你豪气冲天的样子哪里去了?做为你的儿子,我感到耻辱!”
然后月泉从地上爬起来,一路狂奔的跑出了这个房屋,跑出了这个家园,向着蒙利城外狂奔。
落鹰面对儿子的怒骂,他呆立当场。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可以说从来没有违背自己的意志。自己说一,儿子从来不敢说二。自己让儿子往东,儿子绝不往西。
手中火绳草,编织的鞋子,从满是老茧的手中脱落。一滴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的屈辱血,从落鹰这个曾经纵横沙场的都尉眼中滑落。
落鹰很想狂奔出去,把儿子拦截下来。但是他的双足已经在战场上,被敌军的大剑齐斩而下。他现在意识到了,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
他推开内人的阻拦,扑倒在地上,双手代足,向着儿子的方向癫狂爬行。他要追上儿子,他知道方才的言语,伤害到了儿子心灵的深处。他希望可以补救,他的豪情从来没有消失,只不过是在这个渺小的房屋内,缓缓的消磨殆尽。
这扶游是站在房顶之上,把事情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这扶游,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虽然说看着这七老八十的落鹰,拖着残躯断体在地上爬行,甚是可怜。
但是扶游是什么,那是神体真人,得道有成的高人。他这三十多年来,青灯常伴,道铁心,那可不是摆设。
虽然这些小事对他来说,那是举手之劳。可这万物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向,修行人不能妄加阻拦。
这偌大的天地,可怜冤屈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什么事情,神仙都得出面给你铺平了。那这神仙就不是在帮人,那是在作孽。
万物天注定,做事三分行。这老天爷做事,那是有阴有阳。绝境之处,必有生机。这修成正道的神仙,那也都是可怜人。哪个不是抛家舍业,坐毙双亲。青灯常伴,孤苦伶仃。
普通人在世间,大鱼大肉,左拥右抱。那神仙在庙,布衣裹道。三九寒暑,苦思玄道。修行有成,万世逍遥。凡人遇难,仰天长啸。仙人救我,我乃正道。
这能修成神仙的,那都是人精。要说人性,他们比谁都清楚。所以这扶游就吊在这落鹰后边,落鹰停,他就停,落鹰爬,他就跟。他最多到了地方,当个和事老。要是说让他去杀了这个城统,那扶游就扭头就走。
物竞天择,才能生生不息。这老天爷的规定,要是神仙打破了规定,那这厄运就得降临己身,弄不好就得道消天地。
这落鹰好不容易,才爬到街道之上。这下子,小到六岁童,大到八旬翁。那脑袋是噌的一下就扭了过来,惊讶的盯着落鹰。
这街坊邻居,谁不认识他?虽然说落鹰基本不出门,但是他荣归故里时那场面,那是口头相传。五虎上将护其中,六部从军前后迎。城统军前磕头礼,入门齐呼左前锋。这荣誉在这蒙利城,那绝对是排的上名号的。
这有人就走到跟前,把趴在地上满脸汗珠的落鹰扶起来。疑惑相问:“老前锋这是要如何啊?”
但是内情是有口难言,老汉只有满脸通红,泪痕满襟。但是有人明白味道了,寻着一想刚才月泉疯跑而出。这可能是父子闹矛盾了,而且还很严重。
这有个机灵点的米夏小伙,来到老汉跟前。他也不吭声,蹲下身,手一提。就把老汉背到身后,然后直腰而立。就等落鹰发话,落鹰指到哪,他就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