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历史真相,事实不免令人震惊。民国是个传奇的年代,也是个刺客丛生的年代。无数个风云人物正是以刺客的身份登上历史舞台的,之前说的汪精卫是一个,而日后鼎鼎大名的蒋委员长也是其中一个。
夜半枪声
1 912年1月14日凌晨,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广慈医院内,病人们早已钻进温暖的被窝,睡得正香。突然而来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令人毛骨悚然。被惊醒的病人们慌成一团,不知发生了何事。护士们循着枪声匆忙赶往出事的病房,却发现205号病房门口,一人早已躺在血泊之中,凶手已不见踪影。
此事第二天引起强烈震动。因为被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光复会的领袖、著名的革命志士陶成章。
陶成章其人,章炳麟说他为了革命不畏艰苦,十年如一日;孙中山如此评价:“陶君抱革命宗旨十有余年,奔走运动不遗余力。”对于他的死,“不胜骇异,非常痛悼”。
正是这样一个为革命立下巨功之人,竟在革命胜利之后不久便惨遭暗杀。暗杀发生的时间,仅在民国成立后的十几天。
第二天出版的《上海民立报》是这样描述这场暗杀的:“昨晚二时许,公在广慈医院医室静宿;忽有二人呼陶先生,公寤而外视,二人即出手枪,击中公太阳部……”
此二人是谁,竟如此痛下杀手?孙中山和黄兴均致电给上海军政府都督陈其美,要求其严办此案。
然而不久,愤怒不已的革命党人就将矛头直指陈其美和他的部下、亦是他的结拜兄弟蒋介石。
众人的推测并非捕风捉影,革命党人内部早就知晓陈其美与陶成章不睦已久。蒋介石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避逃日本,二十年后对这段暗杀亦是供认不讳。而参与暗杀的另外一人,蒋介石的助手王竹卿,不久后便被人杀死在家里。
不得不说的恩怨
如今看来,陶成章被杀,凶手确系蒋介石无疑,但蒋介石只不过是个替人行事的枪手,幕后真正主使则是当时赫赫有名的陈其美。
陈其美为何要杀陶成章?这就不得不说到一场政治纠纷和一段私人恩怨。
说是政治纠纷,因为这场暗杀牵涉到近代中国的两个著名的革命团体,一个是国民党的前身同盟会,一个则是光复会。杀人者与被杀者正是分属这两会,陶成章是光复会的创始人之一,是会内领袖,陈其美则属于同盟会。
同盟会虽在光复会的基础上成立,但实质上两个革命团体在政见上却存在分歧。作为光复会的领袖,陶成章曾因筹措革命善款一事公开反对孙中山,并重组光复会。孙中山对陶成章这种宗派分裂行为十分不满,这也引起同盟会对光复会的强烈不满。在革命胜利建立国民政府之前,两会为了推翻清廷这一共同目标,尚能共处,但在革命取得胜利之后,建立怎样的政府,两个革命团体意见却相差很大。同盟会主张建立共和国,实行美国式的民主和宪政;光复会的观念则比较陈旧,主张由人民选举皇帝,或实行无政府主义,实现大同社会。
陶成章是光复会的著名领袖,然而却性情褊狭,不能容人。他曾为了向南洋华侨募捐,请孙中山帮忙,后因效果不理想便认定是孙中山从中作梗。于是后来在同盟会中煽动“倒孙风潮”,甚至公开制造分裂,恢复了光复会,自任副会长。此事引起陈其美的不满。另,陈其美担任沪军都督时,对于光复会力量在上海地区的侵入,也颇有微词。此外两人更有一段私人恩怨。
据说,陈其美此人生性好色好赌,经常混迹于声色犬马之中。陶成章曾在孙中山面前劝诫过陈其美,要其戒毒戒嫖,陈其美认为陶成章此举是在有意侮辱自己,便怀恨在心。
有一次,陶成章从南洋筹得巨款回国,陈其美欲从中分一部分为同盟会所用。陶成章虽同意了,却当着众人的面对陈其美说,这钱来之不易,只可用来革命,不可用来嫖娼。陈其美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立马拔出手枪便要杀了陶成章,幸得众人劝阻。此事后来虽平息,但陈其美与陶成章的关系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此后,因为浙江都督一位,陈其美对陶成章的不满更是达到顶峰。
陈其美在革命胜利之后,十分热衷于权势,不仅借助上海青帮势力坐上了沪军都督的位置,更是觊觎浙江一带的势力。时任浙江都督的汤寿潜改任交通总长,于是有人举荐陶成章“代理浙江”。陶成章虽力辞,但其在江浙一带有着极高的威望,不少有名望的绅士联名致电希望他能够早日赴任。在如此情形下,陈其美想要担任浙江都督一职根本没有希望。此时,他又听说陶成章对浙江都督一职的态度是:别人均可,唯独陈其美不可,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由此,陈其美必欲除之陶成章而后快。
为虎作伥
此事说白了,无论陈其美出于何种原因想要杀了陶成章,都跟蒋介石无关。蒋介石与陶成章无冤无仇,但是他却从陶成章身上觅到了一个良机,且是他认为的天赐良机。
蒋介石此时在革命阵营中还是个无名小卒,无论是在政界还是在军界都毫无建树,想要在革命内部成功成名,必定要干出一番轰动的事来。
所幸的是蒋介石受到了陈其美的赏识,并在陈其美的介绍下加入了同盟会。从日本归国后,蒋介石投在陈其美的麾下。浙江光复后,陈其美任命蒋介石做第一师副师长兼第一团团长。沪军都督府刚刚成立,江苏全境尚未光复,经济上十分拮据。为了拥有一支能听命于己的军队,蒋介石十分卖力地训练军队,并在此期间与陈其美结成兄弟。
陈其美和陶成章之间的矛盾,蒋介石都看在眼里,他认为自己得做点什么。显示忠心和勇敢的机会终于来了。如果能杀了陶成章,一来能成就自己在同盟会的名声,二来能报答陈其美的提携之恩,怎样看,此事都是稳赚。
但密谋刺杀之事,非同小可,仅凭蒋介石一人之力恐难为之。蒋介石知道自己必须物色一个得力助手,有时一个人进入了他的视野。
此人便是被陶成章称为“瘪三”的王竹卿。
王竹卿原本是个强盗,枪法、武艺都不错,在太湖一带混荡。后虽混入光复会,但仍旧习未改,一派江湖作风不说,竟拿着会内的机密与别人做起了买卖。陶成章知道此事后,非常恼怒,直斥王竹卿吃里爬外、猪狗不如。
蒋介石日本偶遇陈其美
1906年4月,对国家和社会失望的蒋介石毅然踏上了东渡日本求学的道路。这时候的他思想激进、满怀抱负,然而由于没有认识的人推荐,他在日本四处碰壁。当时的清政府与日本政府签有协议:只有清政府陆军部的保送生,才有资格进日本的军事学校学习,这是为了防止有可能反对清政府的青年激进分子学到技艺后回国“捣乱”。因此,渴望上军校的蒋介石一筹莫展,只好在日本为中国留学生所办补习日文的清华学校学习语言。就在这种黯淡惆怅的岁月里,他碰到了比自己年长10岁、阅历丰富、思想上又十分相近的陈其美。两人一见如故,过从甚密,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畅想未来。后来,在陈其美的指引下,蒋介石先回国报考军校,后终于跻身出日留学行列,接着加入中国同盟会,觐见孙中山,踏上了真正的革命者的道路。
蒋介石得知此事后,便嗅出了一股味道,认为王竹卿便是自己要寻觅之人。紧接着他就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找到王竹卿,威逼利诱、恐吓要挟,更散布谣言,说陶成章要严惩王竹卿。王竹卿自然担心陶成章不会放过自己,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蒋介石把自己的想法跟王竹卿说了。
此时,上海也早在风传陈其美想暗杀陶成章。但陶成章并不相信,直至有人得到确切消息,陶成章这才知道事情不妙。陶成章开始四处躲避,先是客利旅馆,后又是国民联合会,再是江西路光复会机关所,然后又是汇中旅馆。最后因身体不适,住进了法租界金神父路广慈医院疗养。
如此飘忽不定的行踪,让蒋介石难以寻摸。经历几天的折腾后,有些心灰的蒋介石蜷缩在马车上休息,竟然不经意地看见了在路边屋檐下躲雪的陶成章。蒋介石大喜,赶忙下车,上前攀谈套近乎。陶成章面对这个彬彬有礼、态度谦逊的后辈毫无防范,两人甚至像朋友一样推心置腹。一番交谈之后,蒋介石用自己的马车把陶成章送回了医院。
蒋介石趁此机会知道了陶成章所在的具体位置,又在第二天借探病之名,摸清了医院的环境,制定了行刺的进出路线。于是悲剧便有预谋地发生了。1912年1月14日凌晨,蒋介石与王竹卿翻墙而入,摸至陶成章病房。其中一人叩门轻唤道:“陶先生,陶先生……”睡梦中的陶成章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半睡半醒中就打开了房门。这一开门便要了他的命,蒋介石、王竹卿的手枪冲着他开了火。开完枪后,二人迅速逃离现场。
贼喊捉贼
陶成章被刺后,革命党人愤怒不已。陶成章的骨灰被迎回杭州后,前来悼念者超过万人,无不激愤异常,要求严惩凶手,浙江都督甚至拿出3000元悬赏缉拿凶手。
陈其美知晓情况后,一面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参加哀悼会,一面拿出1000元佯装缉凶,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二十年后,蒋介石对于这段历史是如此描述的:“陶成章回国后,故意破坏同盟会,拥戴章炳麟,抹杀孙黄历史,并谋刺陈其美……熟权公私利害,决先除陶,以定革命全局,事后自承其罪……”此时的蒋介石早已贵为委员长,中国第一人,谁又敢对此提出异议。
但无论事实如何,蒋介石的名字,终因陶成章被杀,而被写进历史,他也由此发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