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这个小镇,回去那座城市。
没多久后,天气开始变化。夏天轻轻离开,秋天慢慢回来,秋雨连绵,凉风有信,云彩褪色,我回家的路很早就暗了……
没多久后,我也不一样了,我不再像刚上初一那样整日碌碌无为,也不再像初二那样只做表面努力,我还要继续上高中,还是在这所学校里,好像看起来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追求,我的追求当然也想做一匹黑马或是白马,但我能做到的是:数学及格。
数学及格,是因为罗栗的嘲笑和鼓励,我现在还记得你要我做数学题草稿也要做得条理,但直到现在我也做不到,还为此顶撞了你,和好是因为我写了封道歉信吧?
在数学及格这条路,从我小学毕业开始就在走了,初一被数学老师当众批评,初二被数学班主任重视,初三被数学老师记住名字,为了初中的所有老师,包括那个曾经躺在小婊砸边缘犹豫的我,我蛮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蠢人。
初三的每节课一如既往得快过,快得只有天气从凉变冷,我才发觉冬天来了,这半学期快过去。
从1995年开始到2016年,你过了21个冬天,忘记送过你什么,在家里每个的生日和日常没有什么不一样,你不在家里的生日应该是开心的吧,你喜欢仪式感,那天你不会无聊,会尝试很多新鲜事物……
你开心也不可以忘了我,我也记得你的生日,这是命令……
过完你的生日,时间这条长线在我们家里就算穿完了一整年,在过往里发生的事也挂在这条白线上,如白纸黑字,抹不掉,扯不下。
赶路的人群中你的脚步总是格外踌躇,你喜欢我,你想回来,你不喜欢他们,你不想回来,每次看你吐槽回来有多不好,有多不想回来,其实屏幕那边的我蛮扎心的。
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回来是因为要我们陪他们一起熬夜过凌晨几点入睡的日子,现在他们没有再熬夜干宵夜档,你还是不喜欢回来,我好像才猜到,原来你不止不“喜欢”爸爸,你也不“喜欢”妈妈,你不喜欢的是这个家的温度,它好像一直都是冷空气包围的空间,你不喜欢里面像沉寂后的响雷一样的爸爸,像随雷刮的暴风一样的妈妈,不喜欢像随风倒的闷雨一样的弟弟,是的,你只喜欢那个能让你原形毕露的我。
感觉我们之间的事,说来说去就那几样啊,你生气我的错我道歉,你冷战我错了我道歉,时常觉得我怎么记得你那么多不好,要我说一件你做的好事也能变成喜剧,按照道理,难道是我日后想推翻你吗?
这里,我终于要说一件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真的想明天开始就不当你他们口中的小跟班了!
寒假的冬天,宵夜档忙碌的点过去了。五个人各司其职……
罗栗扫着地,刚好看见从厨房出来溜达的我,逮住就说:“你去把桌子擦了。”
“不要,我才不要。”我马上往后倒退。
“快点。”罗栗抬眼看了我一眼。
“我里面还有碗没洗。没空。”我傲娇地说。
“这里那么多桌子没擦,擦完等下好收摊。快点……”你拉长声音说。
“不要……我帮你们擦完,又没人帮我洗,我就一个人……”没等我说完,没等我发完牢骚。
“你擦不擦!”来了来了,她又双叒叕是那种很愤怒但语气很冷淡地在命令我。
“不去又怎么样”我问。又问这种白痴的问题。
她的答案当然是:“好,好哦,不要说我不理你。不用你擦!”
完了,没救了我,我又要作死了。但这次不一样的是,听完那句话我竟然还敢接一句。“不理就不理,神经病……”
毫不意外,她听到了,就那么几个字,就我以为的那么小声,她就是听到了。后悔也来不及,反正我是过了嘴瘾……
“神经病是吧?好!谁理谁就是狗。”
我走过去拿了抹布,她抢了过去,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人把桌面当我的脸一样,往死里擦,桌脚都站不稳,擦完,啪一下把桌腿收了。
我一生气,我一愤怒,我一造次,我就把一块抹布扔在地上,傲慢地走回去洗我的碗碟。
一个人先来思考一下,我没错啊,我本来就有碗没洗完,我就不擦,不理就不理,理的就是小狗。
她生气的动作真像流水线工作,快而不乱,乱而不慌。
我没说完的话是: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答应你。
这个女人的忍耐力通常表现在吵架后,通常发挥在冷战后。
这次,我一定不认输,我是不会道歉的,我是不会先找你的,我还不信了你的邪。
故意先载罗嘉明回家,让我留在店里,这有什么,不稀罕。故意和罗嘉明有说有笑,这有什么,不新奇。故意凑罗嘉明玩游戏,这有什么,老招式。
我不在乎,这都没什么。
“你姐不理你了,你欢喜了吗?”李榄扔垃圾经过我,不免取笑我,“好哦!你姐不理你,我也不理你,你啊,就是这样对谁都凶巴巴的,不理得好。我也不理你。你都没事做哟……”
这个李姓女人,就爱看戏,火上浇油,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她不理我的时间,难过难过,想她想她。
唉……南方小镇冬天的风不及北方的风,独自坐在玻璃门口的我感觉像在边疆外冻得一动不动,冷得坚强反抗的我流鼻涕了。
李榄虽然取笑我,但是她每次也会帮我去劝姐姐理理我。她态度总是强硬,我坐在她身后,不看脸我也知道她的意思,除非我是狗,否则她不会理我的。
“她要这样的,像爸爸一样,我就不管的哟,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罗栗回也没回头看一眼我,我还在不屑地扣手指。
“不要理她,她就是那么凶的人。”罗嘉明这个臭东西马上就跟着这话锋走。
“没办法咯你,不理就不理,最好一直都不要理了。”李榄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同情,好像在暗示着我什么。
但我接收不到。
“等下你爸看到又该说你们了,罗栗你也是那么大的人了,就让让她嘛。”李榄看着电视,没一会儿又开口。
“随便,她先这样的,无缘无故凶人家,还说我神经病,那她就不要和神经病说话好了。”她手指转着笔,眼睛看着电视,语气间透露着一股杀气。
如果我再不主动认错,或者说主动认狗,爸爸看见就会说姐姐,到时候就不是认狗那么单纯的事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出口伤人总是要还的。
为了让冬天的我好过,反抗在罗栗这里是行不通的,改道吧。
今天宜认错,我去认狗吧。
此次推翻计划以我的一句“姐姐,你理我嘛”。
画上圆满句号,是的,又双叒叕我先找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