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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千里寻人

大魏皇宫。

颜墨璃睡得极不安稳,浑身出汗,四肢疼痛。真怪,睡前还好好的,此时却如跌谷坠渊,摔得粉身碎骨一般。

终是忍耐不住,她呻吟一声,睁开了眼。

昏暗中,她突然看见垂悬的轻薄素纱后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光,修长俊逸的身形在素纱开合间朦朦胧胧。

“颜墨璃,醒了?”对方声音很冷,却有些熟悉。

听到那个名字,“抓刺客”的尖叫被她生生咽下——对方叫她“颜墨璃”,从她进入世人视野以来,就是大魏左将军的庶女、大魏太后的专属医女郭岚凤。

世间唯有桃园谷的人能叫出“颜墨璃”。这是梦吗?听声音,那人好似是少主子,可桃园谷远在千里之外的苍月国,少主子怎么会跑到大魏来?

“起来,本公子有话问你。”那人转身,在不远处坐下。月光正打在他脸上,那眉宇间似有冰川万壑;唇线微抿,显得有些冷酷;眉峰下却有一双让人怦然心动的眸子,在修长羽睫下流泻着如水情愫,正脉脉看着她。

可她知道,这双含情之眼的主人最是无情,她曾被迷惑,以为他们一见钟情。

她是孤儿,自幼与一群少女被养在桃园谷,那里有无数丫鬟婆子照顾起居,日常所用也皆是奢华物品,而她们的任务就是学习世家小姐的礼仪,另外还有各自的师父教授特长,她不知别人学的什么,只知自己奉命学医。

桃园谷极大,每个女孩各有院落,她与别的女孩极少见面,只是偶尔碰到时,发现这里的女孩都极美,包括她自己。而且,尽管很少碰面,她们之间却暗藏着竞争,因为教习嬷嬷告诉她们,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机会到少主子身边服侍。

她拼命学习着,希望有朝一日成为最优秀的那个。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求,十三岁那年,谷里来了一个半张脸蒙着黑纱的少年,谷主派她和几个小医女前去侍候时,她才知道这就是少主子——因为眼睛受了伤,来此治疗,而她所学的是医术,才有机会近前服侍。

半年多里,她像所有小医女一样,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少主子,心中虽有所期盼,却不敢逾矩半分,直至有一天,她的师父云泪宣布少主子可以重见光明了,并命她摘下他脸上缠裹的白纱。她喜出望外,还捕捉到同门姐妹眼里的嫉妒。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缓缓行到少主子身前,矜持地控制着呼吸,跪下道:“少主子,奴婢失礼了。”少主子点点头,她便伸出手,轻轻解开白纱。

一圈圈白纱缓缓绕开,到最后一圈时,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清冷的声音透着微凉的气息,道:“我来。”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雪肌丝毫不逊女子,手心温度比常人低,清凉地贴着她的手背,很舒服。

她的心,突然就绽放了,甚至忘了抽回手,更忘了谷里的规矩——无事不得接近少主子一丈距离内。

他自己解下了最后一圈白纱,她亦看到那双美到惊心动魄的秋水桃花眸。

从他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惊艳的表情,也看到他在看着自己。

被那样一双多情的眸子看着,她的心就如沉静的湖,被一片落叶泛开涟漪。

那一夜,她失眠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期待着一场美丽的邂逅,可没料到第二日便听说少主子准备走了。隔了重重楼台,她连见他一面也难,可被扰乱的一颗心再也无法恢复平静,于是,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永远记得那最最羞耻的一夜:她赤身爬上了少主子的床。

一念之差,她的命运自此跌入谷底。少主子看着她没说话,只一招手,房中就无声无息进来三个黑衣人。随后她被带离桃园谷,扔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为了果腹,她蓬头垢面地坐在路边乞讨,最后还是医术让她勉强找到生计。好在半年后运气来了,在为大魏军营出诊时,凭着臂上的胎记,她被认出是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失踪的女儿。

“奴婢见过少主子。”确定男子的身份后,她越发不安。

这个月她已收到少主子三道密令,可她皆以“伺机而动”回报,一是任务确实难,二是她仗着身在大魏皇宫,身边有十几个侍卫,桃园谷不能奈何她。

“什么时候起,你敢站着跟本公子说话了?”月光下,男子精致的眉骨透着寒凉。

“不敢!”颜墨璃本能地跪下,胆战心惊地俯首,“奴婢见过少主子!”

“过来。”男子冷漠地吩咐。

颜墨璃膝行过去,只觉一步步踩进沼泽,靠得越近,恐惧越深……直到余光看到一双玉白缎绣兰花的靴面,方才停下。

“本公子发了三道密令,却全部石沉海底。本公子想知道,是否因为密令太难解,让你没明白?今日本公子在此,你可以大胆询问。”

“奴婢不敢,请少主子赐罪!”颜墨璃倒抽一口冷气,不敢有丝毫迟疑,颤声道:“密令是:速交申苏锦于枫桥行苑,不得有误……”

是的,从申家劫出申苏锦,是她回到郭家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申苏锦从苍月回大魏后不久便昏迷,消息一出,引得多少人唏嘘不已,谁不知申六公子乃天生神童,文韬武略,自他出现在苍月,就是各个势力争夺的目标。

其实她知道一个秘密:少主子真正想要的,是易容成申苏锦的申钥儿。

但她不想,也不能把申钥儿交上去,否则桃园谷定会发现申钥儿身上的异状,查出她昏迷的真正原因……于是,她想把真正的申苏锦交上去蒙混过关,但申家对其看管甚严,所以她才一直拖着,也是着实没料到少主子会为此事亲来。

只是,少主子知道这些年待在苍月国的,实则是申钥儿吗?

“你没料到我会亲自到这里,嗯?”白袍男子唇边永远挂着一抹优雅的微笑,“看来,做了郭家女儿和太后医女以后,你学会阳奉阴违了?”

“奴、奴婢不敢!实在是申家把申六公子看得太严,奴婢连探视的机会也无,不知他身在何处,再加上……再加上奴婢本想趁申老夫人寿辰时找机会下手,但担心人手方面……”她想跟少主子要几个影卫,那样成功的概率就大多了,否则一旦得罪了势力遍布大魏的申家,她以后在大魏将难以立足。

然而,久久得不到男子的回应,她心中疑惑,眸光沿白缎锦靴缓缓上移,“少主子,申苏锦是申夫人唯一的儿子,申夫人她……她……”她看到了一双桃花眸正了无温度地看着自己,如同王者,不怒自威,不由狠狠一凛,噤了口。

“请少主子恕罪,是奴婢错了!”她心虚异常。实则凭她的医术,只要愿为申苏锦诊治,申家未必不肯同意;不知申苏锦的所在也是明显的借口。

没错,她一直抗拒这任务,除了不想再与桃园谷有联系,也不想陷进申家的泥沼中。她不了解申钥儿与桃园谷有何瓜葛,只担心被少主子查出申钥儿的昏迷与她有关,那她将会面临……

“本公子没有耐性等,不管申六公子能否醒来,也不想理会申家对这个嫡子的态度。对他,本公子志在必得!如果你连这个任务也做不到,那留你何用?又或者……你另有打算?”语声轻描淡写,一片寒潭下却是惊涛骇浪。

颜墨璃却在暗地里松了口气,看来少主子还不知世人眼中的申苏锦就是申钥儿,“奴婢不敢,奴婢无能!请少主子再给奴婢一段时间,奴婢决不辱命!”

“本公子的耐性已经被你耗尽了,这次只给你三天。三天后,本公子要见到人,否则,你的身份将会曝光。”

最后那半句话就像一把利锥,狠狠扎进了颜墨璃的心。

是的,她的身份见不得光:在她自以为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时,桃园谷找上了她,原来她臂上的胎记是伪造的,她被郭家相认也是桃园谷的安排。因此,一旦细作身份曝光,她无法想象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有淡雅熏香靠近,飘入鼻中,颜墨璃心中却陡然升起寒意,未及细想,下颌便被迫张开,一颗丸子放入口中。她脸色微变,却终是认命地闭上眼吞了下去。

“作为你阳奉阴违的惩罚,本公子在你身上下了灼心,你要在三日之内拿到解药,否则就算在冬日也会炙热欲焚。”男子微微俯身,声音里透出戏谑,“颜墨璃,这不是春药,用一个男人就能解决得了的!”

“奴婢明白,少主子放心,奴婢定在三天内将申苏锦奉……咳咳,上……”

鲜红的血溢出口,颜墨璃面色苍白地委顿在地,神志不清。

……

许久之后,四周的巨大压抑感退去,颜墨璃才缓缓睁开了眼。

果然,面前空空如也,少主子已不知去向。

她撑着起身,踉踉跄跄地爬到床榻上,卷着被褥躺下。此时,燥热已一扫而空,因为胸口处,胆战心惊的寒凉正一波波袭来。

神秘的桃园谷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她从来揣测不出,而少主子既然都能在大魏皇宫里如履平地,就说明几乎全天下都在桃园谷掌控之中。现在她已经毫无退路了,更不能存一丝侥幸——三天之内,一定要把申苏锦的身体偷出来才行!

翌日。

宫女严宝枫端着洗漱品进来侍候时,发现颜墨璃已穿戴整齐,不由奇道:“郭小姐,昨夜您给太后排毒至戌时,太后不是恩准您今日可以迟些去吗?”

颜墨璃接过宝枫递来的毛巾,洗了把脸才懒洋洋地回道:“我今天要出宫,不会早回来,如果太后问起,你就说新配的丸子里少了一味药引,太医院里虽然有,但成色不足,是以我亲自出宫挑选药材了。”

听到“出宫”,严宝枫的眼睛一亮。这时,另一个宫女安素绫端着早膳进来,听到这话,直接兴奋地问道:“奴婢可以随小姐您一起去吗?”

要说这皇宫,真没人愿意多待:皇上年老体衰还要宠幸嫔妃,让整个太医院都战战兢兢,唯恐出状况;嫔妃里多的是月经不调的,他们一天到晚四处跑,也不见得落好;至于太后,吃的药比饭还多,什么时候弄不好就得把脑袋赔上。出宫多好,总能透透气,而太医院里,只有郭岚凤有权利随时出宫。

“不必了,今日有传我的,你就让楚云去一趟。”颜墨璃一脸倦容地道。

安素绫为颜墨璃叫了马车,马车从皇宫西门而出——那里离申府最近。

申剑国是大魏护国将军、两朝重臣,而颜墨璃的父亲左将军郭晋方正在申剑国麾下,所以颜墨璃在大门口直接以父亲的名讳上报,求见申家七小姐申皓儿。

颜墨璃穿着银色宫裙,在春日的清晨走在花团锦簇的绿径上,美得仿佛凌波微步的花神,引得园中几个闲聊的男子频频侧目——大魏重男风,这些都是申剑国养的小倌。其中一个男子扬了扬手中的折扇,道:“郭小姐,六公子病了,昏了许多日子,夫人瞧得紧,恐怕你是见不着了!”申府的人都知道六公子与郭岚凤素日交好,才华品貌也相称,但郭岚凤是庶出,即使嫁进门也只能做侧室。

闻言,给颜墨璃带路的韦婆子撇了撇嘴角,压低声音道:“郭小姐,您别在意这些下作东西,他们成日里在园子里寻欢作乐,弄得乌烟瘴气!”

“六公子现在身子如何了?”颜墨璃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问道。要知道,带路的婆子虽然身份低微,但她们迎来送往,往往最能套出关键消息。

“还是老样子,都快半年了也没点起色,前些日子夫人还想派人去苍月找大夫呢。”韦婆子赔笑道,“奴婢前几日听老夫人房里的范巧姐说,老夫人向夫人提过,想请郭小姐来给六公子瞧瞧,可夫人说您如今是太后的人,申家哪儿好意思张这个口,可巧说着说着,您今天就来了!”

颜墨璃心中冷冷一笑。她与申钥儿交好,而申钥儿顶的是申苏锦的名号,这让申夫人田敏丽十分着急,生怕传出流言,等真正的申苏锦醒来时不得不收自己入房——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左将军,田敏丽更瞧不上她的庶出身份。

田敏丽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早日苏醒,迎娶苍月国的公主顾铃兰。因为申钥儿在苍月时,顾铃兰公然表示对“申苏锦”情有独钟。顾铃兰生母是姚皇后,姚氏乃苍月十大世家之首,若能联姻,申家就能成为苍月大陆上的一流世家。所以每回她来申家,田敏丽都不给好脸,恐怕还不晓得她已知道申钥儿是女儿身。

听了韦婆子的话,颜墨璃没说什么,掏出些碎银子赏了。韦婆子欢天喜地地接了,连连道谢后,缓缓放慢脚步,压低声音道:“奴婢还听到些不可思议的话。侍候六公子的奴婢说,公子的身子骨怪得很,明明昏迷不久,肉一按下去却松松的,活像躺了几年没动!”突然,仿佛觉得话说多了,韦婆子讪讪一笑,“不过这话她们可不敢乱传,只是那丫鬟碰巧是奴婢的内侄女,有一手按摩绝活……”

这话别人不懂,颜墨璃却知情。申钥儿昏迷之初,申家将她放在申苏锦的寝房里派丫鬟照顾,但为了不让人发现女儿身,沐浴更衣都由田敏丽和申皓儿亲手操办。然而日子久了,这等苦差母女俩哪里经得住?于是田敏丽把申钥儿移到申家老宅的阴冷地窖里,对外却宣称六公子在益于体魄的“申氏气脉”里,以此为由谢绝所有探访——传闻“申氏气脉”是申家百年兴旺的根源,亦是申家最机密的风水宝地,很多人知道申家有气脉,却无人得知此脉藏于何处。

实则颜墨璃不知道的是,申氏气脉里确实养着申苏锦——真正的申苏锦,这也是她的少主子一直找不到“申苏锦的身体”的原因。

“嬷嬷放心,这些话我不会搁在心里。”颜墨璃自行推开申皓儿的院门,不卑不亢地留下句:“我关心申六公子纯是朋友一场,倒是府里上下多心了!”

韦嬷嬷这话痨一定会将此话传给田敏丽,届时田敏丽把心放下,倒有可能请她去诊治。她也好借此知道真正的申苏锦身在何处,偷走他给少主子蒙混交差。

闻言,韦婆婆干笑几声,福身告退了。

颜墨璃步进申皓儿的闺房。房里燃了薄荷熏香,她不由在心中冷笑。实则申皓儿爱的是玉兰花香,可她马上要替申钥儿去大魏了,只得连喜好也改变。

申皓儿正在描图做鞋面,鞋身已做好,只要简单刺绣就行,也是收尾工夫了,见颜墨璃进来,连忙让舒巧收好——她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正在做男靴。

看着舒巧把东西收进柜子中,申皓儿很快回头,警告地瞪了一眼领颜墨璃进门的丫鬟舒玉,“舒玉,上茶,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舒玉会意,也不向颜墨璃行礼,只微微一笑便出去了。

申皓儿眸光淡淡流转,轻睨着颜墨璃——她着实不屑与庶女同处一室。

对此颜墨璃清楚得很,却不点破。她与申皓儿是与虎谋皮的交易,然而谁是虎,不到最后没人知道!但她也不敢太轻视申皓儿:申家七小姐、大魏第一美人,与申钥儿是双生子,长相上惊人相似,可申钥儿的皓眸秋月般清澈明亮,申皓儿那双含烟眸却是看不得的——迷蒙如烟柳,波光潋滟间风光无限,让人看了莫不想捧在掌心里疼惜,她却知道,这是个地道的蛇蝎美人,连亲妹妹都能算计!

颜墨璃坐在申皓儿对面,似是全不在意舒玉的无礼,托着茶盏轻啜一口,待丫鬟全退下才往椅背轻松一靠,语声中带着丝丝慵懒,“好久不见了,七小姐。”

申皓儿的脸色不大好看,笑得勉强,“郭小姐,我们说好没事不见面的!”

她与郭岚凤明面上互无来往,今日对方突然造访,让她很是不悦——她可不希望临行前出什么状况,再过几日,她就拿着申钥儿的信物去苍月接秦邵臻了。

待秦邵臻回到大魏,只需说申家八小姐体弱昏迷,便可以将身为七小姐的她许配过去,也算没有辜负“申苏锦”的嘱托。但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因为她和颜墨璃有过一场暗中交易,所以自然不希望多做接触,免得露出什么马脚。

对方似乎对她的冷漠毫无所觉,保持着慵懒的姿势,口气上却有了变化,慵懒中带出几分讥讽,“我是来要你还债的,怎么,七小姐过了河就想拆桥?”

申皓儿的含烟眸掠过一道寒芒,冷笑道:“郭小姐,本小姐不记得曾欠过你什么,别忘了,是你自己居心不良在先!”

去年申钥儿回大魏后,她发现申钥儿与郭岚凤走得很近,这让她大为不解,要知道,以郭岚凤的身份是没资格与申家嫡小姐做朋友的,何况申钥儿秘密地顶着申苏锦的身份,也不肯与人轻易交心。这两个人结为好友,显然不合理。

因此她留了个心,买通申钥儿的丫鬟,果然很快就发现了秘密所在——

一日她收到消息,道是申钥儿在与郭岚凤独处,她便让自己的丫鬟把申钥儿的丫鬟婆子引开,自己则独自靠近申钥儿的寝房。

经过窗外时,她无意中从未关紧的窗缝中看到申钥儿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郭岚凤正一句一句地缓慢问着申钥儿一些话。而申钥儿竟然像入了魔障,闭着眼睛,有问必答,回话时语速很怪,好似无情无欲,缓缓平述。

她屏着息偷听了近半个时辰,虽然有些话还消化不了,但大致上听明白了:申钥儿告诉郭岚凤,她以申家六公子申苏锦的身份,将自己许配给了秦邵臻,并让秦邵臻许下承诺,一生只娶她一人为妻。而以她和秦邵臻这些年在苍月国的筹谋,以及申家的支持,只要秦邵臻回国,大魏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一刹那间,申皓儿愤怒至极。

其实她幼年见过秦邵臻,当时秦邵臻即将被送往苍月做质子,临行前来到申府向她父亲辞行。她好奇,便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都说去苍月的质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两年,可眼前的少年脸上没有丝毫惶色,白皙的脸庞平静如水,偶尔轻轻一笑,便如芝兰玉树。他以学生自称,彬彬有礼地给父亲下跪,言道若是他日有命回国,希望能到夫子府上讨一杯水酒。

这个少年,就这样走进了她的心。

少年离去后,她大胆走出屏风,指着他的背影,对父亲笑道:“爹,女儿喜欢这样的男儿,不惧生死,要有一日他能活着回来,女儿必嫁他为妻!”

然而父亲只是抚了抚她的头,铁面沉凝,拧眉不语。

过了几年,见秦邵臻不仅没死,还能自保,再加上她一直提起这事,父亲才让申钥儿代替申苏锦作为护卫,去苍月国保护秦邵臻,并想办法带他回国。

在大魏国内,父亲也在暗中为秦邵臻辅路。去年,当国内一切都安排就绪后,父亲也收到了申钥儿的密函,道是苍月的一切安排妥当,即日将回大魏。

父亲十分高兴,抚着她的长发笑道:“皓儿,爹的乖女儿,越大越像你娘了!”在她羞涩的笑靥中,他慎重许诺:“你从小养在爹身边,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有一天,爹爹会让你登上后座!”

这话她信——在大魏,她出身高门,容貌出众,多少人想娶她都被父亲婉言拒绝。她一直耐心等着幸福来临,现在却听到,申钥儿要将自己许配给秦邵臻。

脑子里,轰鸣之声不绝,回响着申钥儿那句“一生一代一双人,此生除申钥儿外绝不纳一妾”,接下来郭岚凤又问了什么,申钥儿又答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直到郭岚凤从申钥儿的寝房里出来,发现她呆呆地伫立在窗边。

郭岚凤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向她福了福身,轻声道:“七小姐,可以的话,我们谈一谈……”

她这才从震惊中清醒,一瞬间仿佛福至心灵,想到了要做什么:她不知郭岚凤施了什么法术让申钥儿有问必答,但她要以此为挟,让郭岚凤与自己合作!

要挟之余,她也不忘许诺好处:只要她拿着申钥儿的信物接回秦邵臻,有朝一日登上后位,便许诺郭岚凤嫁入宫中为妃,但前提是申钥儿必须永不醒来。

而郭岚凤,也就是颜墨璃,虽然不认识秦邵臻,但大魏皇妃的身份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如此她便可能摆脱桃园谷的控制。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比任何人都不想让申钥儿得到幸福,而申皓儿的提议正中她下怀,两人很快结盟。

“究竟是谁居心不良?当初你我的约定,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申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全回忆起来了?”颜墨璃了然地看着申皓儿表情的变化,语气带上几分嘲讽,“瞧上同一个男人,你们这对孪生姐妹还真是有不少相同的地方!”

她的神情分明毫无商量余地,笃定的态度更让申皓儿怒上心头。

申皓儿重重搁下茶杯,嘴角掠出一个冰冷弧度,“现在提还债是不是太早了?我想要的还没得到呢!”颜墨璃淡淡瞥了一眼申皓儿,轻啜一口茶,不疾不徐地道:“我先拿些利息。你必须配合我,否则我们的事,很可能被人察觉。”

“什么意思?”申皓儿脸色一变,不知不觉攥起手,指甲瞬间刺痛掌心。

颜墨璃摇了摇头,摆明不想多谈,“我要申苏锦,在三天,不,两天内。”

“原来是为了六哥?”闻言,申皓儿松了一口气,鄙夷地嗤笑出声,“我说郭小姐,本小姐看你早过了做白日梦的年纪,怎么,是不是宫里那病老太婆让你以为,帮她配几粒药丸子就身价倍增了?你可别告诉我,你真想当我六嫂!”

她邪恶一笑,转开头,“看到墙上挂的那幅秋海棠了没有?那是我六哥八岁时画的。当时灵碎子都说我六哥天赋异禀,若非不慎从马上跌伤,如今名扬天下的就是我真正的六哥,哪里轮得到申钥儿那贱人?别说我六哥将来会醒,就算他死了,冥婚也轮不到郭家庶出的女儿,何况你还不是在郭家养大的……”

大魏上下谁人不知郭四小姐被找回前做过乞丐,这话申皓儿碍着身份不便出口,但脸上毫不隐藏的讽刺,已满满表露出不屑。

每每有人提醒身份和地位,颜墨璃就痛苦得如同忍受着九蛊穿肠。

她自认优秀,却偏有着不堪的过往;本以为回郭家是命运的转折,谁知嫡姐郭岚冰不容于她,不仅处处较劲,还把她的乞丐经历查探出来,宣扬得尽人皆知。

颜墨璃的眸色冷得几乎能淀出冰来,直直盯着杯盏,似要洞穿杯底。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笑靥如花,却带着森冷决绝,“谁会对半死不活的人感兴趣?七小姐无须多问,只要知道有个申家也得罪不起的人要申苏锦,如果我们做不到,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倘若事情败露,我一定会供出是你逼我下蛊让申钥儿昏迷不醒,或许你自信申家能将此事压下,可你就不怕秦邵臻知道申钥儿就是申苏锦?或让他知道,你七小姐是一个对亲妹妹下狠手的蛇蝎女子?”

“……你、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申皓儿斗斗嘴皮子还行,实则也是闺阁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见颜墨璃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也惧了几分。

“原因你不必知道,除非你想赌一局,否则就乖乖配合我!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事情败露,我呢,最差不过打回原形;而你呢,申七小姐,你会身败名裂!别说秦邵臻,就是布衣平民也没脸娶一个对亲妹妹下手的……”

“住口!”申皓儿噌地站起身,“郭岚凤,你敢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

颜墨璃轻蔑地看着申皓儿,眸中压着深深厌恶,“申皓儿,我不想和你吵架,只是提醒你别把这不当回事!你用脑子想想,如若没事,我要申苏锦干什么?”

申皓儿被激得胸中烧灼之气四窜,两人互瞪良久后,她狠狠一吐浊气,强行命令自己冷静——郭岚凤的话在情在理,确实不会平白无故要申苏锦。

她脸色一缓,压低声音,“可府里人多口杂,你让我怎么弄出六哥来?”

颜墨璃也缓了口气,摇摇头,“你只要把你六哥的所在告诉我,我自会安排人去取,你只要当晚配合我们的行动就行了。”

“这件事很难瞒过我母亲……”申皓儿自信她与申钥儿之间,母亲一定会维护她,但比起申苏锦,她就不确定了——六哥可一直是母亲最大的希望。

“申钥儿手上不知沾过多少血,你让你母亲以为你六哥替她背了黑锅便是。不用担心,要申苏锦的人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你管得住自己的嘴巴……”

两人谈妥后的第二日,申府买了很多的爆竹花灯庆祝申老夫人的寿辰,结果当晚不慎引起火灾,最后虽被扑灭,却有奴婢回报,道是申苏锦失踪了。

枫桥行苑是一间伶人馆,位于大魏最繁华的井安街。

传说苑主许悠幽不过十六岁,却有着惊人的经营天分,两年就把周围几家悉数兼并,如今这里已成为最大的伶人馆,同时也是桃园谷驻大魏的一处行苑。

深夜,许悠幽接到影卫回报,大喜过望,忙命人将东西带到枫雾阁。

换了件霓裳后,她匆匆赶往少主子的枫林阁汇报好消息——虽然她不知少主三下密令交给颜墨璃的是什么任务,却知道能令少主亲来大魏的定是要事。

谁知却扑了个空,丫鬟给她端茶时,道是少主子刚回来,正在沐浴。

“你退下吧,我等着便是!”她遣走丫鬟,独自留在寝房里,心中激动万分,兴奋地在寝房中来回踱步,又到妆台前整了整妆面。

她满意地看着铜镜中穿着蝴蝶袖收腰罗裙的自己,忍不住转了几圈,只见衣袖翻飞间,襟上、袖口、裙裾处绣的彩蝶似要飞舞出来,耳朵上一对珍珠耳环更衬得肌肤细白透亮。她自信,是男人见到自己,都会动心的!

身后传来推门声,她倏地转身,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身着亵衣从浴房走出。

骤然见到传说中的少主子,她的心狂颤起来,“奴婢桃园谷弟子、枫桥行苑苑主,见过少主子!”她款款上前,依着桃园谷的规矩,在少主子一丈开外停下,四肢伏地,而后缓缓抬头,绽开一个美丽自信的微笑。

她也是桃园谷出身,每个桃园谷的少女都憧憬有朝一日能侍候少主子,她们的容貌千里挑一,才学更在世家女子之上,她们是上天的宠儿,怀着凤凰展翅的雄心。都说枫桥行苑最有机会见到少主子,可两年了,青春飞逝,留给她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不想今日机会突然来到,更甚的是,眼前之人竟是玉人天姿!

门外候着的两个丫鬟听到屋里有动静,赶忙进来侍候。

男子的眸光柔情似水,睨了许悠幽一眼,声音有些冷淡,“有消息?”

许悠幽竭力按下怦怦乱跳的心,双颊染上一层氤氲,声音越发柔软,“回少主子,影卫已将少主子要的东西带回,因为颜墨璃将其放在水晶棺中,奴婢担心惊动客人,所以将水晶棺安置在枫雾阁。”枫雾阁是枫桥行苑的内堂,也是防卫最严密的所在,只逢大事才会开启,此举明显意在讨好。

男子静静伫立,半合着双眸,任由丫鬟更衣。穿戴齐整后,那一身绣着繁复纹章的雪白锦裳,在橘黄宫灯下染上一层柔和色彩,融进许悠幽眸中。

“带路。”

许悠幽闻言大喜,正想靠上前,忽然眼前一晃,一道魅影出现在少主子身前,耳畔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是!”

相传少主子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护卫名唤叶明飞,位列苍月十大高手,精于伏袭,可在空旷之地隐住气息和身体……想到这里,许悠幽的脸蓦然滚烫,自己方才在寝房中的一举一动与心思意念,岂不都被这人瞧了个一清二楚?

枫雾阁在枫桥行苑中心,阁高三层,四周皆是高大红杉,把外界视线隔开;从唯一的小径入阁后,触目皆是假山亭台,看似平常,却是按八阵图排列,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除生门外,一步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一行人很快来到枫雾阁三楼的内堂,只见玉阶上搁着一具透明的棺材,盖着朱红薄衾,让人看不到棺内情形。男子驻足,双袖垂落,桃花眸中雾色渐起。

叶明飞几步上了玉阶,揭开薄衾,向里望了一眼,朝男子点点头。

许悠幽注意到棺盖与棺身之间顶着一块小玉石,留出一道缝隙透气,心头不由狠狠一跳:难道棺材里的是个活人?

“主子,属下去传云泪?”叶明飞问。半年前,少主子听闻申苏锦昏迷不醒后,便将桃园谷的医女云泪召唤到身边,应该就是为了给申苏锦诊治准备的。

“都退下。”声音清冷。

叶明飞只好率众人离开。

待人都退下后,驻足已久的男子依旧站在门边,冷调的宫灯给他周身蒙上一层凛冽的色彩。

许久之后,他终于迈开步子,只觉丈步之遥,却举步维艰。

终于走到棺材前,他伸手撑上水晶棺的边缘,缓缓俯下身,证实了那张脸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不由瞬间颓唐,冰冷的手指带着颤抖,轻轻触上那张熟悉的面容,“锦儿……”

这一刻,他周身流溢着源源不断的悲伤,那悲伤名叫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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