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一大早的就有很多人,大多是孕妇。个个抱着大肚子一脸幸福,身边是陪着来检查的老公或者父母,好不热闹。在我们坐的这半边,却是另一派景象。零零碎碎的坐着几个人,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有单独来的,也有朋友陪同的,少数一两个是在男朋友或者老公的陪伴下来的。
我搂着唐纪的肩膀,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想不想喝点热的?”我轻轻搓着她的手臂,想给她一点安慰。
唐纪摇摇头,双眼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今天一大早,我们下楼时却在楼道口碰见了付之于。唐纪冷着脸对他视而不见,他提出要送我们来医院,被唐纪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唐纪拉着我就走了。
看着他们这样,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唐纪。昨天晚上我没有回家,留在了唐纪的小公寓里陪她。
两个人并排在床上躺着,唐纪背对着我,向我说了很多。她说:“我很早就认识了付之于,大概在高中的时候我就认识他。那个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我很努力的考上和他在一起的大学。通过各种可能的关系结识他,我帮他追我们系的系花,终于和他成为了好朋友。后来我介绍给你们认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喜欢我的,可是我自私的想,这样也不错。小晨你知道吗,当付之于说要追你的时候我有多么嫉妒吗?”她转过身,看着我。“我妒忌你,你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可是他却要追你。尽管他是开玩笑地,可是我怕啊!我怕你也喜欢他,然后就这么在一起了。可是幸好,你不喜欢他。我很努力的将那份喜欢压制下来,连你都瞒过了。”说着唐纪轻笑起来。“那天晚上,其实,我没醉。我以为·····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会改变,可是······我很傻,我真的太傻了。”唐纪用被子捂住脸,肩膀不住的颤抖着。
我惊讶于唐纪的心思,她居然会喜欢付之于,这是我万万想不到的。可是我能说什么呢?喜欢这种东西,不是只言片语就可以说清楚地;更不是千言万语可以描述的,那是一种无法控制,无法捕捉的感觉。它稍纵即逝,却又历久弥新。我能做的只有静静地拍着唐纪瘦弱的背,把手中的温度传给她。
“唐纪。”小护士叫着唐纪的名字,“到你了,有人陪吗?”
“有的有的。”我应道。
小护士看是我,愣了一下,道:“咦!你朋友?”
我笑着点头,握着唐纪的手感到一片冰凉。侧头看她,唐纪抓着我的胳膊,害怕的簌簌发抖。“小晨,可不可以陪我进去。我怕!”
我使劲的回握住唐纪冰冷的手,对小护士说:“我进手术室陪着她,行吗?”
小护士看着唐纪,微笑的安慰道:“没事的,你做的是无痛人流。”她又对我说,“行吧,看你是咱们医院的人才放的啊!”
“谢谢!”
这是我第一次在医院感到害怕。这是我第一次感到生命在医院是如此的渺小,肚子里的是一条未成形的生命,从他们的口中说出竟是这样的无所谓。我不禁感到不寒而栗。也许是从前实习时没有来过妇产科,一毕业就去了外科工作。在外科,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挽救每一条生命,哪怕他没有了呼吸,只要病人的心脏还能微弱的跳动,我们就会拼命抢救。但是在这里,他们做的,是夺走生命。
手术室里医生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就开始工作。唐纪躺在那里,两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直到宫颈扩张器进入唐纪体内时,她开始发抖,脸色惨白。听着仪器工作的声音,眼泪从唐纪的眼角流下来,顺着脸颊流进头发里,再也看不见。
做完手术的唐纪在我看来就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她随着我走,我停她也停,双眼放空。直到走出医院,到室外,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在医院外面我们遇到了付之于。他站在车边,一见我们立刻迎上来。他担心的望着唐纪,小心翼翼的问:“还、还好吗?”
等了很久,唐纪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空灵,飘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慢慢扭过头,冲着付之于惨淡一笑。这一笑让我的心又疼起来。我扶着唐纪离开,独留付之于站在医院的门口。一半阳光一半阴凉。
我把唐纪带到我家去了,她那个小公寓里面什么都没有,想给她熬个鸡汤补补都不行。安置好了唐纪后我就去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唐纪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早上只是发白,现在却微微发青,我忙过去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烫。
跪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唐纪,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酸。怪付之于,怪他的无情,怪他对唐纪的狠心。但是我又凭什么怪他呢?他不喜欢唐纪,这是怪不得任何人的。可是,现在受伤的是唐纪,是我更甚于好朋友的人,每每当我看见唐纪如此这般的时候,我怎么能不怪他呢!
心里正纠结难受的时候门铃响了,我怕吵醒唐纪连忙去开门。门外站的是霍邵谦,他低垂着头,精神不振的样子。
“怎么了?”我侧身让他进来,关切地问。
霍邵谦直直的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声音疲倦。“刚刚做完手术,很累。”
“那你还不回家,跑我这来干嘛!”话虽这么说着,但手里已经多了一杯水。递到他手边,“喝口水,吃饭了没?我炖了鸡汤。”说着在他身边坐下。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只吃了两块饼干,饿死了。”他拱到我身边,将头枕在我的大腿上,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期间他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很累。“昨天晚上帮老大做了一台手术,忙到后半夜,又和成医生一起做了个大手术。到了早上,还以为可以休息到下班,谁知道有个病人突然情况很不好,做了半台修补。”他叹了一口气,“我都快散架了。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但是我想你了,就过来了。”
“你开车来的?这么累了还开车。想我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啊!”我嗔怪道,心里却满满都是甜蜜。我低头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才发现他双眼下的乌青,浓浓两道,像熊猫一样。
大概过了五分钟,霍邵谦就躺在我的腿上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双眼紧闭着。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观察过他,才发现这样看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原来从不知道小说里“睡颜像个孩子”是什么样,现在我切身体会到了。
轻轻抚摸着霍邵谦短短的头发,我又想起了唐纪,不自觉的抬头看向房间。自言自语,又像在问霍邵谦:“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早点脱身,不至于伤的太深。可是,你不会像付之于一样,对吗?”低头看着霍邵谦的睡颜,自娱自乐的威胁他道:“要是你敢,我就找老大给你开一刀,把你整残废了!”
“我不会的。”他突然出声,把我吓了一跳。
拍了他一把,嗔道:“每次都把我吓到。起来,我去看看汤好了没,给你盛一碗。”他依言坐起来靠在沙发上。
我进厨房舀了一碗汤端出来。霍邵谦接过喝起来。他边喝边说:“你为什么和唐纪这么好?你们看起来并不像一对好朋友这么简单。”
“你想知道?故事很长的呢!”
他放下碗,认真的看着我说:“嗯,我有的是时间。”
我叹了一口气,起身进房间再看了唐纪一次。出来后我坐在霍邵谦的身边开始说我和唐纪。这一次,我对他讲了很多,讲了唐纪,讲了一点点我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