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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民国盗妻奇案(2)

陈思泸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纸八行书递给谢子敬,上书:“兰卿如晤:余戎马生涯,投身军旅,与卿小聚半载,情谊日笃,唯以奉澄公(注,即刘湘)之命,驰去成都,一时难以东来泸州。卿身有孕,如一索得男,命名为思泸,现并寄与贴身佩剑以交未来之子,继余之志,诸维珍重。子惠手书于中华民国十二年四月。”

谢子敬发现,这张八行书早已发黄,他跟随杨森多年,对杨森笔迹最为熟悉,这八行书,确是杨森手书,便已认定眼前这个陈思泸并未说谎。当年,他在达城时,便知杨森妻妾成群,走哪便会留下一段风流韵事,留下种子也不稀奇。这时,陈思泸又从包袱里拿出佩剑,谢子敬接过一看,上刻“子惠所佩”的字样,正是杨森的佩带之剑。于是,谢子敬便认定陈思泸是杨森失散之子,赶忙向杨森汇报。

听罢谢子敬的汇报,杨森道:“子敬,你说什么,我儿子来认我?我怎么没有印象有个二十三岁的儿子?”谢子敬连忙解释,说刚才有个叫陈思泸的年轻人,自称是杨森失散多年的儿子,听说父亲现在贵州,特来相认。杨森暗忖,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呢?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二十多年前和哪个女人有过孩子。

“莫不是来骗老子的?”杨森火气腾上来了。

谢子敬道:“是不是。看看再说,不过,我看不像是冒牌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军长虎威?再说,这书信,这佩剑,都是军长的呀!”

杨森一想也是,剑的确是自己的,信也出自己的手笔,再说,何人吃了豹胆敢冒充他的儿子?虽然他对这个认父的儿子真伪感到疑惑,可还是听从谢子敬的话。

少顷,谢子敬领进一个长相清秀陈思泸走进来。陈思泸进门便叫父亲,杨森细细打量来人,还真有些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于是便问他是哪儿的,母亲是谁,陈思沪哭着述说一遍。杨森仔细回想,确有这么回事。二十多年前,他在沪州时,的确与一个叫陈芷兰的青楼女子同居过一段时间,至于她当时有没有怀孕,他却不得而知。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竟然从天掉下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儿子。

“你真是思泸?”杨森目光犀利看着陈思泸。

陈思泸进门便给杨森跪下,涕泪交流:“父亲,孩儿正是思泸!”

杨森突然将手枪放在办公桌上:“格老子的,我哪来你这么个儿子?你要真是老子的儿子,就自己了断!”

杨森用眼睛盯着陈思泸,一旁的谢子敬惊呆了,没想到军长会来这一手。却见陈思泸抹了把泪,起身将桌子上的手枪顶在了脑门上扣动了扳机。奇怪的是,枪声并没响,只是枪针撞击的声响。陈思泸和谢子敬都惊呆了,杨森这才走过来拍拍陈思泸的肩膀笑道:“好小子,这才是我杨某人的种!”

原来,杨森在谢子敬出去时,将弹夹中的子弹卸下。他就是要试试认他当爹的这位是不是冒牌货色。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不含糊。当下,父子相认。

当晚,杨森便将陈思泸领到了府中,给田衡秋和段玉兰介绍。陈思泸面对二位娘娘,慌得红面低头,不敢正视。杨森笑道:“思泸,都是你的家母,何必如此拘谨?”陈思泸道:“父亲说得极是,儿子知道了。”杨森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很舒服。姨太太和少爷私通的例子并不鲜见。现在见思泸如此,对他的好感就多了一分。

第二天,杨森大摆宴席。贵州城中的达官贵人和军界各处要员,闻知杨主席喜认爱子,纷纷前来庆贺。大家都夸陈思泸是青年才俊,杨森一高兴,便让陈思泸在谢子敬手下当副手,用杨森的话来说,是想锻炼一下他,然后再委以重任。为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杨森真可谓煞费苦心。

陈思泸也真争气,工作干得很出色,深得谢子敬赏识。后来,干脆,将工作放手交给陈思泸一个人打理。杨森对陈思泸的工作也颇为满意,闲暇时,常和陈思泸一起谈论剖析时政。陈思泸的见解独特深切,让杨森心悦诚服,刮目相看。

不过,杨森还是长了个心眼,他让段玉兰去接近陈思泸。他要试试这个儿子,会不会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他则在暗中观察。没想到,陈思泸对段玉兰彬彬有礼,杨森这才放下心来,对陈思泸道:“思泸,你是咱家一份子,没事就和母亲们多沟通。”陈思泸道:“父亲,我会的。”

陈思泸嘴上这么说,却极少到后宅去。而且,杨森每次悄悄观察陈思泸,都看到他在读书,处理公文,杨森心里暗自庆幸,这个陈芷兰含莘茹苦,对他杨家真是功不可没。这也是杨森对陈思泸好的原因之一。

可杨森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让他最为器重的儿子,办了一件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美妾失踪

这天傍晚,杨森从重庆回来,一进家门,便向往常一样乐呵呵要和两个老婆和陈思泸吃饭。半个月前,杨森接到蒋介石命令,要他去重庆召开做战会议。一进门,杨森哈哈笑道:“思泸,老四,玉兰,都出来陪老子喝酒!”

田衡秋道:“老爷,您生病,玉兰和思泸不是去重庆探望您了吗?”杨森惊愣在那:“你说什么,老子什么时候生病让玉兰和思泸去看我了?”

田衡秋说,这都是谢秘书安排的,杨森马上把谢子敬找来。谢子敬见到杨森也吃了一惊:“军长,您不是说后天回来吗?您的身体痊愈了吗?”杨森将帽子摔在桌子上:“子敬,老子壮得像头牛!你听哪个说,老子有病了?”谢子敬惊呆了,对杨森道:“军长,不是您让随从打来电话让思泸和姨太太去重庆看您的吗?”

谢子敬说,五天前,他和陈思泸正在办公,桌子上的电话响了,陈思泸操起:“你说什么,军长的胃溃疡又犯了?他想见我和段姨娘?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通知段姨娘一起飞去重庆。”陈思泸放下电话,谢子敬问怎么回事,陈思泸道:“父亲胃溃疡的老毛病又犯了,特让随从打来电话,让我和段姨娘在今天下午三点到安顺机场搭乘美军的飞机飞抵重庆,公务暂交给您处理。”谢子敬素知杨森有胃溃疡的老毛病,当即安排专车将陈思泸和段玉兰送到了安顺机场,和一个叫徐钧山的上校一同登上了飞往昆明的美军C—47型运输机。

听完了谢子敬的述说,杨森当时瘫坐在椅子上了。他没想到,竟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拨须。他哪知道,此时,陈思泸和段玉兰早在美国成就了如花美眷,当了一对神仙伴侣。

其实,这位陈思泸就是段玉兰的恋人孟迪生。当年,南京保卫战,孟迪生参加救护队,南京陷落,孟迪生又随溃军撤到苏州。后来,他听说金陵女大毁于战火,段玉兰生死不明。就这样,孟迪生随着一些南下的人流一起到了贵州。他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段玉兰了,没想到却在贵州意外邂逅。初到贵州,孟迪生因为找不到工作为发愁,百无聊籁之时,几个朋友请他去戏园听戏。段玉兰出场唱了一曲《游园惊梦》,孟迪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心爱的人怎么会在眼前出现呢?当段玉兰的目光和他交汇的时候,孟迪生这才知道不是在梦中,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戏罢,二人相约,晚上去段玉兰所租的公寓相见。段玉兰回到住处,正准备和心上人倾述相思之苦,便接到了刘景珑让她参加杨森接风宴的请柬。段玉兰有心不去,怎奈杨森位高权重,弄不好便惹来杀身之祸,况且接她的汽车就在门外,没办法,段玉兰只好去参加杨森的接风宴。段玉兰留条子托房东送给孟迪生,满心以为参加宴会回来再和孟迪生解释,没想到一去竟入了似海的侯门。为了活命,只好委曲求全,她本以为此生和孟迪生再无缘一见,没想到,在她进入杨森的官邸不到一月,竟又神奇般见到了他。当然,此次孟迪生的身份是杨森失散二十三载的儿子阵思泸。

段玉兰和孟迪生的目光交汇,段玉兰便知他的来意了。她在心里为自己和孟迪生担心。谁不知杨森杀人不眨眼?他七老婆曾桂枝和九老婆蔡文娜都因红杏出墙,被他设计杀掉。虽然她现在早就是十一钗以外,但如果事情败露,其结果和七老婆和九老婆的下场是一样的。不过,孟迪生泸并没急于找她,只是在无人时朝她轻轻点头,当着杨森及他人的面,总是毕恭毕敬叫她一声小娘。陈思泸入杨府一个月后,两人才有机会得以短时间倾述衷肠。孟迪生让她静候,他在寻找机会接她出去。段玉兰流泪说他已经屈身于杨森,让孟迪生放弃,孟迪生却说,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段玉兰泪流满面,答应孟迪生和杨森周旋,等待和他一起脱身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段玉兰正在房中思念孟迪生,孟迪生突然跑进来抱住她说:“玉兰,快收拾东西跟我走!”段玉兰又忧又喜,喜的是终于等来了和心上人一起离开虎穴的机会,忧的是怕事情败露,她和孟迪生将死无葬身之地。孟迪生看出段玉兰的顾忌,告诉她,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没有丝毫疏露,段玉兰这才放下心来,收拾细软,和孟迪生大模大样踏上飞往重庆的美国飞机。杨府众人以为她受杨森之宠去重庆,恕不知这正是孟迪生和徐钧山早就谋划好的一计。

写到此,得介绍一下徐钧山了。

孟迪生与段玉兰相约到她的住处相会,孟迪生接到房东段玉兰留给他的信,顿时顿足捶胸。他知道,段玉兰此去,美玉将不再完壁,他想去杨府找心上人,可侯门深似海,谁不知杨森杀人不眨眼,如果事情败露,他和段玉兰都将成其枪下之魂。孟迪生心情郁闷,到酒楼买醉,遇到同事徐钧山。原来,孟迪生到贵州后,为了生计,找了一份在报社校对的差事,徐钧山就是他的同事。孟迪生文笔好,当过大学教员,主编过校刊,很得徐钧山的赏识,两人私交很厚,无话不谈。当下,徐钧生问明孟迪生苦闷的情由,笑道:“一切天注定,我认得一个铁嘴刘,擅长问卜,无论什么疑难之事,都在他的三枚孔方兄中。你和玉兰究竟还有没有缘分,问一下他便可知晓。”有病乱投医,孟迪生走投无路,便跟着徐钧山去见铁嘴刘。三枚铜钱摇过,铁嘴刘说:“小兄弟,您与这位段小姐是三世的姻缘,如果您按我说的去做,段小姐自然会和你成就今世姻缘,不过,就看小兄弟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了。”

“只要能和玉兰在一起,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孟迪生道。

刘铁嘴拍案道:“小老弟如此仗义,令人钦佩。那我就出一计给你。”

于是,刘铁嘴便让孟迪生假冒杨森失散多年的儿子。刘铁嘴此言一出,孟迪生冷汗直冒。刘铁嘴道:“小老弟,岂不知最危险之处往往是最安全的,杨森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假冒他的儿子。我既然让你去,便知道此去有惊无险。你只管前去,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包你成就好事。三天后,你和徐编辑再来见我。”

三天后,孟迪生和徐钧山赶到了刘铁嘴那里,刘铁嘴将一纸几可乱真的八行书和佩剑呈现在孟迪生面前。刘铁嘴道:“孟老弟,这两样东西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只要拿上,杨森就会相信你是他的儿子了。”孟迪生还有些担心,刘铁嘴道:“孟老弟,你只管前去,杨森风流韵事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我已经了解过,当年,他在泸州和一个叫陈芷兰的烟花女子有过一段情,后来,队伍开拨,他与陈芷兰就失去了联系,不久,陈芷兰郁郁寡欢病故了。你现在冒充是他和陈芷兰所生的儿子,杨森不但不会怀疑,反而,还会夸赞陈芷兰的痴情呢!”在刘铁嘴和徐钧山的鼓励下,孟迪生化名陈思泸,怀揣这两件伪造的信物落落大方迈进了杨森府中,果如刘铁嘴所说,杨森不但不怀疑他,反而对他关爱有佳。

原来,徐钧山和刘铁嘴都是军统特工,他们奉了戴笠密令,乔装各种身份,来往于黔、滇之间,监视杨森。他们是帮会中的头面人物,对杨森的过去了如指掌。当年,徐钧山的大哥便死在杨森之手,此次,徐钧山就是想利用孟迪生来报当年杀兄之仇,让杨森这个堂堂的四川王赔了夫人又折兵。徐钧山飞回重庆,弄到了中美合作所的证件,说陈、段二人都是经过军统挑选出来深造的,接着又赶回加尔各答,让他们二人乘机赴美。

次日凌晨,他们安然到达美国。徐钧山把他们二人安顿下来,当天下午又飞返重庆。段玉兰与陈思泸这对年轻情侣,终于在异国他乡,成就如花美眷。陈思泸和段玉兰只知徐钧山讲义气,重交情,恕不知他们也只是徐钧山报复杨森这盘棋上的两枚棋子。

陈思泸和段玉兰到美国后,申请加入美国国藉,成了美藉华人,陈思泸后来执教于美国某大学汉语专业,与段玉兰琴瑟相合,在美国白头偕老。

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杨森逃到成都,不久由成都飞台湾。此后受到蒋介石器重,委任为台湾“总统府上将国策顾问”,并长时期分管体育运动。杨森长寿,体健,70岁时学会驾驶教练飞机而轰动台湾。86岁登上海拔4000米高的玉山。90岁大寿时,就在生日会上,杨森对四川同乡、国民党元老张群叹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这样才有朝气。”张群知他的心思是又想“一树梨花压海棠”,便笑道:“那你再讨(娶)一个嘛!”就这样,17岁的初中生张灵凤被杨森以招募“秘书”为名,娶进府中,成了杨府第“十二钗”。不到一年,张灵凤居然为杨森生下最后一女,排行第43,一时海内外传为奇谈。

据说,杨森娶张灵凤的仪式上,曾收到一位神秘客人送来的礼物,打开一看,竟是一对羊脂玉镯。杨森认得,这对玉镯是当年他送给段玉兰的心爱之物,没想到,事隔数十年后,这对玉镯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想起了当年段玉兰和陈思泸神秘失踪一事,杨森的眼前又浮现出段玉兰的模样,眼角不由湿润了。在他所经历的女人当中,段玉兰仍然占据着他人无可替代的位置。

可此时,他已是耄耋老翁。这真是:天地玄黄,人世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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