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阳殿,已是晚霞满天,我换上特制的轻便龙袍,坐在轿上,往司空门而去。
“陛下您回来了?”
穿者黑风衣的男子,在观星殿的正中央打坐,应该是特地在等着我的到来。
“嗯,我回来了。今日,我有些疑惑,想请教术师,如果可能,还请你给我些建议。”
“陛下请坐,不管你想问我些什么,还是先把那冒牌的张公公带上来再说吧。”
术师拍了拍手,有人带了四只拴着沉重铁链的张公公走了进来。
不,他不是张公公,那张脸,面前的那张脸,震惊得让我瞪大了眼睛。也许你想不到,那人的脸既是张公公的脸,又不是张公公的脸。以脸部正中央为纵轴,那人的脸,右边是我所熟悉的张公公的脸,左边却是另一张陌生的脸。
“你,你是谁?”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面前那人的声音不再阴阳怪气,而是充满了阳刚味。
皱起了眉头,我厉声问道。
“你不是张公公,真的张公公已死。就在乾坤殿龙床下发现的千尸窟里面,我看到了已经死去的他,你到底是谁?扮左张公公混入宫内,有何意图?”
“意图?意图多着呢!妖魔族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人类,都是蝼蚁,会被踩在脚下!”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妖魔族?真的和那个神秘的族群有关!而且,照他刚才的说法,那他就不是人而是妖魔了。看着我的眼睛,那人说道:
“我确实不是人,我是魔,双面魔,除了自己的半张脸以外,我的另半张脸,可以随意变成我想要的人脸。当然,自己那张脸,只要再做下易容,就能变成任何自己想要变作的模样了。今日被你们抓住,是我运气不好,不过,妖魔双王带领的妖魔大军就要来了。它们会践踏你们的土地,吃掉你们的子民。还会找到《诡神鉴》第二卷,将芲地和沧天合二为一,统治整个天下。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术师突然发话了。
“妖王乌陀和魔王晋泊真的认为人类会那么容易被征服吗?”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妖王和魔王的名字?”
听到术师的话,双面魔大吃一惊。
我也有些愣神地看着术师,他似乎比我以为的还要知道得多。
术师站了起来,慢慢地靠近了双面魔,一股压抑的气息似乎在瞬间,笼罩了整个观星殿。他突然掀下了斗篷!一直未曾在我们面前显现过他真面目的术师,就这样将他那张让我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暴露在了我们的面前。
“薛栎!”
“是你?哈哈哈!真是魔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你居然用两重身份守护着这片土地,而且,居然两重身份都能够掌握芲地的生死存亡。”
“那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一重身份?”
我和双面魔都一愣,还有一重身份?会是什么?
“我也是妖魔族。”
薛栎突然说出来的话让我连连倒退。什么?他也是妖魔族?那我,我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
“陛下不要害怕,还记得我说过吗?我不会伤害您的,永远永远,都不会。”
这样的话,似乎有种天然的魔力,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了下来。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个同样的声音这样对我说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很想知道?”
双面魔的好奇心已经被薛栎彻底挑起。明明是妖魔族,怎么会站在人类的那一方呢?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双面魔的脑海。
“你,你是……”
“没错!我就是代表女娲的圣者图腾——火魔鸟旗下的妖魔族中之风族最高领导者,薛栎。”
“怎么会,居然会是你?你是妖魔族啊!”
“对,我是妖魔族没错。你们也是妖魔族。那么,不是应该臣服于自己的主人吗?”
“主人,你是说,她是……”
双面魔的手突然颤巍巍地指向了我,难以置信的眼神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能让你这样拼尽全力守护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神女娲,她……是女娲?”
“没想到你还不算太笨嘛。”
肯定的话语丛薛栎口中说出,我只觉得大脑里一片嗡嗡作响。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天神?什么女娲?我只是凡人啊,顶多也就是个女王而已,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女娲?我怎么可能和神沾上边了?我看着薛栎,摇着头。
“你在说笑对不对?我这样平凡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女娲呢?女娲可是神啊!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陛下觉得,我会认错吗?”
疑问的语气,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好。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
“你根本就是骗人!女娲神像,我曾经在西斯斐那河妖王珍藏的一幅画上看到过,明明就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
“你这种身份的东西,怎么会知道内幕?”
他在藐视自己?双面魔被薛栎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陛下,不要怀疑自己,您就是女娲,您身上属于神灵的气息,是不会有错的。至于这张脸,你们都看好了。”
薛栎用手指了下头顶的五芒珠,突然一阵刺眼的光闪过,一个锦盒落在了他的手中,打开锦盒,里面是蕴藏着奇异的灵力的万年狼尊头骨。
就在我们感受着头骨的力量时,狼眼中突然闪现出紫红色的温暖光芒,射向五芒珠,而后,一道道的白芒宛如雨水般,轻轻地笼罩了我的全身,瞬间,我的头发慢慢变成了乌黑色,脸部容貌也似乎起了变化,五官,似乎在重组。
“怎,怎么可能!”
透过双面魔那震惊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眉如远岱,肤若凝脂,巧笑倩兮,倾倒众生,一头乌亮青丝宛如深海黑珍珠,锦衣华服,龙袍上神龙飞舞。既有着仙风道骨之气与绵绵柔情,又有着天生王者的霸气。
双手轻轻地爬上这张陌生的脸,这是我?这是女娲?怎么会这样?疑惑地转头,看向薛栎,只见他没有了往日的严肃,而是笑望着我。
“我最尊贵的女神,好久不见!”
“我,我真的是女娲?”
“当然!不要怀疑这张脸,您之前似乎受过重创,身体曾经进入假死状态,然而,每过八十八年,当您到达一百岁的时候,又会变回十二岁的样子。所以,您有着凡人不具备的轮回能力。至于脸,如果身体感受到危险,它自己会变化样子。”
“啊……你说我的脸,是因为我自己感受到了危险,所以变成之前那样的?”
完全不敢相信,我还在不断摸着自己并不熟悉的脸。
“这下,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转头,薛栎凝视着双面魔。它由于见到我的样子,早已经激动得全身颤抖了,突然,它跪倒在地,冲我“嘣嘣嘣”地磕起响头来。
“见过天神女娲!”
……
搞错没有?他的态度现在完全转变了。
“看来,你很尊敬陛下。”
“天神女娲可是普天之下,所有生灵都敬仰的女神啊,我怎么可能例外?而且,我们妖魔族本就是火魔鸟旗下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似乎并不是所有的妖魔族都这样想啊。”
薛栎的话让双面魔一愣,抬起了头,额际已经有些红肿了,看来还真是非常用力。
“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我问你,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愿意效忠天神女娲,还是愿意效忠于妖魔双王?”
双面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当然是天神女娲了。”
“看来,你还是个明事理的。那好,我也不妨告诉你,妖魔双王已经出关,不久后,乌陀和晋泊将会带领妖魔族,踏上芲地,在这片土地上展开厮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要夺取即将出现的《诡神鉴》第二卷,背叛天神女娲并杀掉她与她所守护的人类,将这片土地,变成妖魔的乐土,黑暗的天下。那天晚上,袭击朝阳殿的蛇怪,就是想要试探陛下,并且,想要取得您身上的一样东西……”
薛栎的话,让我汗毛倒竖,这下,我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自动变化容貌了,原来,真的是感受到了身边潜在的危险。
“它们想要得到什么?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多?”
我与双面魔疑惑地看着薛栎。
“琉璃铃铛。那可是我无意间得到的上古神器,别看它体积小,威力却正好相反。而至于我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多,原因很简单!乌陀和晋泊既然会在芲地安插自己的心腹,我们,当然也会让自己的眼线打入他们中间。风族的妖魔早已经潜伏在它们身边很久了。”
薛栎高深莫测地笑着,似乎他胜券在握,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如果你愿意效忠于天神女娲,协助正义的这一方,那我们欢迎你的加入;否则,虽然我那天救了你,但你依然不可能活着走出司空门。怎样决定,你自己选择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薛栎静静地等着双面怪的回答。
“我,我愿意誓死效忠于天神女娲,如有二心,愿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经过一番挣扎,双面妖终于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害怕我们怀疑,它甚至不留后路,发了毒誓。
“好!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告诉乌陀和晋泊,今晚,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偷偷逃出去,后面,你要随时向我们提供它们的动向,有任何消息,及时汇报就可以了。”
一番交待后,薛栎让人将双面魔带了下去。
“我应该不会就这样出去吧?这样出去,可没有任何人认识我啊。”
“当然不会,陛下,您暂时都还是要以之前的样子出现在大家眼前,这样可以避人耳目。对了,令狐璀这个人,我根本捉摸不透,不过,他曾经是女娲族的仇人殷延。如今,面对他,陛下,您要小心一点。”
“可是,可是,可是我和他……”
支支吾吾,我羞红了脸,不知道该怎样说那个晚上的事,而且,至今我依然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却又不得不说。等等,刚才薛栎说什么?令狐璀是女娲族的仇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着急,我还是决定把发生在自己和令狐璀之间的那件怪事告诉薛栎。
“我和令狐璀,我和他,我和他……”
一双手轻轻地拍上了我的肩膀,打断了我羞于启齿的话。
“陛下,你要记得,在您的身边,有很多人在爱着您,守护着您,也许,在您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在寻找您,等待着与您再相聚。所以,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您所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您所感受到的,也有可能是假的。或许您和他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千万不要因为退缩,而受制于人。现在的您,是芲地的女王,不是女娲,不是夕烟,所以,他有可能在您面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夕烟?你认识夕烟?”
我记得,令狐璀曾经深情呼唤的名字,就是夕烟。
“当然认识了。忘记告诉您,陛下,女娲的名字……叫夕烟,也就是说,您,叫夕烟。”
啊……我叫夕烟?我居然就是那个夕烟?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击。原来,自己一直想要温暖令狐璀,却不知道,自己居然就是那个让他深爱的女人。
“等等,令狐璀曾经说过,夕烟已经死了啊。”
“陛下您可不是一般人,天神女娲,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去呢。即使,您身受重伤,世上也有一种东西,也能让您保持假死状态,重新活过来,并加速您的衰老,直到一百岁,然后返老还童成十二岁的模样。那种东西,就是沧天的苦海黑南珠。”
“你的意思是说,我来自于沧天?”
“对!”
薛栎的话,让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从沧天来,又成了芲地的女王。
“好了,陛下,您已经在司空门呆了很久了,该回宫去了。”
薛栎黑色的袖子从我面前拂过,再摸上我的脸,好像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而我的头发,又变回了水蓝色。
“陛下!为了天下苍生,请您务必保重!”
“嗯,我会的!”
头也不回地走出司空门,外面,一个人影似乎等了很久。
“陛下回来了?”
令狐璀熟悉的笑出现在我眼前。我想,既然我就是夕烟,那也就不必帮他温暖那颗心了。我要温暖的心太多,天下所有的人,都需要我的爱……
“左相这些天受累了。一路劳顿,我要回宫休息了。有什么事,左相明日再说吧。”
一只手拉住了我,他、的身影轻轻靠近了我,不远处还站立着一群宫女太监呢。我压低声音,低声说道。
“左相,这里是皇宫,我是女王,请你注意影响!”
“陛下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冷漠了?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
薛栎对我说过,不要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和感受到的,那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转头,我看着近在咫尺那张连女人都羡慕的靓丽脸庞,冷冰冰地说道:
“我不知道左相说的是什么事。如果说,我们之间曾经发生什么事,那为什么,我会没有任何的感觉呢?”
本来微笑的脸庞突然冷若寒霜,令狐璀突然的冷漠几乎可以将我冻成冰棍。
“陛下,想这么容易就逃开我的手掌心吗?告诉你,没有那么容易的!我要的东西,迟早都会得到。”
他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捉摸不透,似乎亦正亦邪,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目的。
回到朝阳殿,天色已暗,我肚子里的馋虫又爬了上来,待太监宫女替我摆好晚膳后,我食指大动,在那吃得不亦乐乎。
“好吃吗?”
黑乎乎的身影透过外面的大红灯笼映在我身前的桌子上,一双手轻轻地扶上了我的肩膀。而周围的太监宫女,居然都像被定身了一般,一动不动。不对,在这深宫之中,从没有人敢将手明目张胆地放在我的肩膀上,那我身后,到底是谁?
“不想看看,那些太监宫女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
声音漂浮诡异,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大门外一阵风刮过,一名太监的身体倒了下来,我看见,他后面的身体从上至下被削去了一层,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而那双本来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带着恐惧的光芒,直入我心坎。
“刚才的东西好吃吧?很快,你也会和他们一样了。”
眼皮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我脑袋晕晕地甩了甩,想要清醒点儿,却一下趴在了桌上。迷蒙间,一个黑黑的身影在悄无声息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