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轩等人在长安休息了一整天之后,才继续向平凉前进,众人离开长安时,张茂竟然派了一个小小的司曹送行,刘清自然知道这是陈子轩跟张茂假装不和的手段而已,便故意对陈子轩怒道:“这张茂实在太狂妄了!竟然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陈子轩立刻明白了刘清的意思,假装怒道:“哼!这张茂岂止狂妄!昨日宴会上,他竟然当众羞辱于我!张茂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来日定会好好‘报答’他!”
当然,这一切都落在了于浩的耳中,于浩却故作聪明,假装没听见一般,继续赶路。
第二日日落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平凉城下。
陈子轩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平凉绝对是一座坚城,城墙之高,竟然堪比长安,而且清一色用坚固的方形青石砌成,城墙的厚达四丈,若是强攻,恐怕不付出三倍甚至是四倍的伤亡,根本拿不下来。
张茂昨日已调走了原本驻守平凉的参军吴喜以及其一干亲信,只留了主簿李勤江暂时料理城中大小事务,李勤江不敢怠慢,正午之时便已打开了城门,亲自立于城门恭候陈子轩一行人的到来。
从长安至平凉若是快马加鞭,不需一日便能到达,孰料陈子轩却命于浩等人匀速前进,并未下令疾行。
这可是等苦了李勤江,他早已满头大汗,却不敢擅自离开,他生怕陈子轩这个新上司来到平凉之时,他却未能亲迎,陈子轩会怪罪于他,便从正午一直等到日落。
此刻李勤江终于见到了陈子轩一行人的身影,他长舒一口气,忙迎上去笑道:“下官李勤江拜见参军大人!”
陈子轩忙下马扶起李勤江道:“不必多礼,敢问阁下现任何职?”
李勤江见陈子轩如此礼待属下,心中不由一阵感动,这可比先前嚣张跋扈的吴喜要好上千万倍了,他忙拱手道:“禀参军大人,下官现任军中主簿。”
大陈国的州郡,分为军事驻郡与行政驻郡,军事驻郡以军队为主,为首的是军官,而行政驻郡虽然也有军队驻守,为首的却是文官。平凉郡乃是军事驻郡,并不设文官为郡守,只设一主簿,主簿之职与郡守一般,官职却比参军低半级。
陈子轩自然知道这主簿对于州郡的重要,忙笑道:“没想到方至平凉,就见到我最想见的人!李大人万勿多礼!今后我还需仰仗李大人呢!”
听完陈子轩一席话,李勤江不由对陈子轩好感大生,他乃文官出身,素来瞧不起那些粗鲁的武将,当然,那些武将也瞧不起他这种文人,奈何平凉乃军事驻郡,他官职低参军一头,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见陈子轩文质彬彬,自然感到亲近无比,他忙笑道:“参军大人只管吩咐,下官必竭尽所能!”
陈子轩略微点了点头,笑道:“好!有李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勤江再拜道:“大人路途奔波,下官已备好宴席,请参军大人赴宴!”
陈子轩上前一步,挽起李勤江的胳膊道:“我们边走边聊!”
李勤江没想到陈子轩竟然这般豪爽,初次相见,便待他如相交多年的好友,心中越发感动,忙道:“大人有何疑问,下官必如实回答!”
陈子轩边拉着李勤江,边问道:“如今平凉郡下的四城有多少驻军?多少百姓?”
李勤江不假思索道:“平凉城本有驻军三万七千人,昨日吴参军被大将军调离之时,带走了一万四千亲信,如今剩两万三千兵士,且有百姓二十三余万。南部番须城,有驻军八千,百姓十一余万。北部回中城,有驻军八千,百姓十三余万。西北瓦亭城,有驻军六千,百姓七余万。平凉郡四城,如今总计有驻军四万五千余人,百姓五十四万余人。”
平凉四郡尚有如此多的兵士,倒是给了陈子轩一个不小的惊喜,虽然眼下未必会尽数对他忠诚,但他却有信心,短时间之内,必能使这些将士们为他效命。他略微点头道:“平凉四郡如今可有结余?”
李勤江叹气道:“已欠兵士饷银两月之久,大将军本拨付了一批饷银,昨日却被吴参军尽数带走了。如今军营里是骂声连天,再不发军饷,恐怕要激怒众将士了。”
陈子轩吃惊道:“哦?如今欠将士们多少军饷?”
李勤江摇头再叹道:“普通兵士,月十钱;伍长,月二十钱;把总,月五十钱;校尉,月一两;统领,月五两。如今总计拖欠五千七百二十三两银子。”
陈子轩倒是知道,这大陈国兵制乃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伍为一队,设把总;十队为一大队,设校尉;十大队为一营,设统领;十营为一军,设参军;参军之上,设大将军,统领兵马。
五千七百两多银子,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一笔大数目了,不过对于陈子轩来说,区区小数字而已。他一痴三年,但朝廷的粮饷却没落下,大陈国虽然尚简,但他身为皇子,一月也有五百两饷银,一年就是六千两,三年下来,却积累了一万八千两银子,他早已尽数换成银票,带来了平凉。而且他还将昔日武德帝与朝中大臣送于他的珠宝美玉,珍奇字画,都已变卖,如今他手上有银票三万七千多两。
陈子轩掏出了两张张银票,递给了李勤江一张,而后笑道:“这是一万两银票,去换成现银,一文不留,尽数发给将士们,就说我陈子轩如今来了平凉,只要跟着我的,我决不拖欠将士们一文军饷!至于怎么分摊,你看着办就行了。”说罢,陈子轩再递给李勤江一张银票道:“这是一千两银票,你掌管平凉郡大小繁杂事务,没有银子,可不好办事。拿着吧,只要你能将平凉四城打理好,我陈子轩更亏待不了你!”
李勤江接过两张银票,看了一眼,便揣进了怀中,神色却无丝毫所动,只是拱手道:“喏!”
陈子轩将李勤江的表情尽数收在眼底,见此人见财根本无丝毫所动,心中便知,这李勤江要么是个巨贪,区区钱财已经打动不了他了,要么此人就是一个清廉能吏,根本不为钱财所打动。日后,只需稍加注意此人,便可知晓。
而李勤江虽然面色丝毫不动,心中却也在思量。这陈子轩竟然随手掷出万金,还是掷给了一个素不了解的人,如此看来,要么此人就是在京城当皇子当惯了,只是财大气粗,不知钱财来之不易,更不知世事险恶;要么此人就是胸中有大志,大气非凡,且极善谋心,一眼便看破了他李勤江是什么人。若是前者,那他日后只需跟以前一般,做好表面的工作即可;但若是后者,他李勤江倒是甘愿呕心沥血,誓死效命,就算累死,他也绝无怨言。当然,从之前陈子轩种种表现来看,他内心自然是倾向于后者,但此刻却仍不确信,不过一切日后便知。
二人各有心思,虽然一瞬即逝,却全然落在了刘清的眼中,他只是微微一笑,却默然不语,继续慢步跟着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