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可每天早上起来，吃几块点心垫底，往玉兰院去给张双福请安，服侍她起床洗漱吃早点，等张双福收拾妥当去福寿居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她才能回去吃早饭。
侯府就是这样，地位越低的人，就得起得越早。值夜的丫头们，更是一整夜都得警醒着不得安稳觉睡。
若是王俊卿歇在她那里，那她早上就可以晚一点，跟王俊卿一起起来，服侍完他之后，再去找张双福，但该做什么还是少不了。
张双福上午要主持家务听管事婆子媳妇们回事，张五可就可以偷一会闲。中午便要服侍张双福吃中饭。到张双福去歇午觉，她才算是自由了。
其它通房也差不多，虽然说人多事少，不一定人人能捞到事做，但就算站，也要在那里站到主母发话让她们走才能走。
晚上张双福得去服侍公婆相公用饭，小妾们不要说上桌，连在跟前晃的资格也没有。
所以算下来，其实和张五可前世八小时工作制差不多。但若是王俊卿晚上来找她，那就代表要加班。而且还日复一日全年无休。
张五可想着要这样过一辈子，就十分绝望。
怪不得小说电视里大宅们的小妾们都爱斗，这要不生些事非来斗一斗，一辈子怎么熬？
张五可算是贵妾，所以有一个单独的院子，身边有两个二等丫环，四个三等丫环，另还有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婆子，林林总总，也有十来个人围着她转。
刚开始时她还有些不习惯，慢慢也就适应了。只要不在那些正牌主子跟前，她也可以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而正牌主子里，最好应付的当然就是世子爷王俊卿。
同样是伺候吃饭洗漱，跟张双福比起来，他真是毫不挑剔。偶尔还会说几句体恤的话，或者让张五可歇一歇。
张五可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其实按这大燕朝的标准，王俊卿已经算是个好男人了吧？
虽然有点特别爱好，但家世好，长得好，又聪慧，性格温和宽厚，孝敬父母不说，对正妻也算相敬如宾。
张双福这么多年无所出，他也并无怪罪，连纳妾也是张双福做的主。老夫人送的那些丫头虽然开了脸，但张双福没点头，就一个姨娘也没抬，如今依然全是通房丫头。对她张五可甚至算得上温柔体贴。
所以有几次侯府请客，听女眷们说起来，貌似对张双福姐妹还是羡慕不已的。
张双福也因而在娘家姐妹中颇为得脸，大家都说她嫁得好。
张五可觉得很好笑，这里的女人们要求真低。
其实在王俊卿眼里，女人不过就是个玩意儿而已，所以他娘塞多少他就收多少，来者不拒，既不会真心相待，也不会考虑妻子的感受。
对张五可也一样，不过是现在看着顺眼又听话，就多几分关注而已，过些时候看不顺眼了，未必就能比那些通房下场更好。
所以他说什么，张五可也只是听着，大半不过左耳进右耳出，从不往心里去。
直到有一天，王俊卿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拖了她一起坐下来，笑道：“一会我去跟老夫人请安时顺便向奶奶替你告个假，今天就好好歇一歇，等我中午回来陪你。”
张五可吓了一跳，正要推辞，王俊卿打量着她的神色，又笑道：“看你的样子，莫不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端午已经过了，中秋还远着，和一家子大大小小的生日也不搭介……张五可正想着，王俊卿已挟了一个虾饺放到她碗里，“傻丫头，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今天可是你及笄的大日子呢。”
张五可一怔，这身体本不是她的，什么时候生日，她倒还真没多大印象，王俊卿竟然记得？
她不由得讷讷问：“世子爷怎么会记得……”
王俊卿笑道：“你的生辰八字这一年来我可没少看。”
可不是？每次他娘拿出去算一次，回来总要给他看一次。
张五可想想那个说自己命里有五子二女的批文，就觉得头皮发麻。
王俊卿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虽然说不能大办，但及笄是件大事，咱们还是在院子里摆两桌，好好庆祝一下。”
张五可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王俊卿就拍了板，“就这么定了。”
他是说这么定了，但张五可却不敢真的就这样拿大，还是匆匆赶去张双福的院子里请安。
张双福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半阴半阳道：“世子爷不是说今天是你及笄的大日子，让你歇着吗？还巴巴地赶来做什么？”
张五可大叫不妙，连忙伏低做小说了一堆好话。
张双福见她果然不敢恃宠而骄，才哼了一声，让丫环去拿了只金钗给她，当作贺仪。
张五可这才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接了。
这活真是不好干啊。
王俊卿果然到了中午就回来了，也不消张五可破费，自己掏钱置办了果品酒席，就摆在梨香院的院子里。
张五可是个妾，婆婆又不喜欢，当然不可能像一般小姐的笄礼那么正式，但世子爷请了自己的奶娘徐嬷嬷做有司，张双福做正宾，又叫了个比较得宠的通房，叫做清莲的，来做赞者，倒也似模似样。
张双福虽然嫉妒五可得了夫君宠爱，但看王俊卿请她来做正宾，也算是敬重她的意思，且五可是她妹妹，又向和顺听话，也就当赏她个脸面。
至于客人么，本来只打算大房后院这些通房和得脸的丫头嬷嬷一起摆两桌热闹一下的。没成想，二房那位二少奶奶孙曼如竟然也带着几个姨娘来了。把小小的梨香院挤得满满当当。
孙曼如出身一般，父亲只是兵部一个郎中，但长得却极漂亮。
跟张五可那种柔媚动人又不同，她五官精致，明艳妍丽，这时因为有孕在身，看微显丰润，却又似乎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华。
孙曼如怀孕已经快五个月了，挺着肚子，行动略有不便，由两个丫环扶着，笑着向张五可道了喜。又送上礼物。
张五可先看了张双福一眼。
张双福面色稍有不愉，张五可及笄，跟孙曼如有什么关系，明明行动不便还非要跑来，摆明了是来显摆她那肚子的。但这时却不便发作，她面上也淡淡笑了笑，向张五可道：“既然二少奶奶一片盛情，你就收了吧。”
孙曼如小门小户的没见识，愿意自降身份跟一个妾室折交，她为什么要拦着？
张双福发了话，张五可才上前接了礼物，向孙曼如道了谢。
孙曼如的确是来显摆的，本来还想在这对姐妹面前挑拨几句，王俊卿亲自给张五可操办及笄礼这事，放在哪家主母身上也受不了啊。但是看张五可在张双福面前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出身虽然不高，但又没蠢到家，明摆着讨不了好的话，又何必再说呢？
梨花园这边摆着席，老夫人知道消息之后，拍桌大骂胡闹，有哪家会为了个妾大办及笄礼的。
但张五可虽然是妾，也是个贵妾。她就算是庶出，那也是安乡伯府堂堂正正的小姐，若没出阁，自然会有隆重的笄礼。如今只是在自己院子里摆席，正宾赞者也没请外人，只张双福这临江侯世子夫人身份高点，可那是张五可的亲姐姐，也实在算不得出格。加上碍于儿子的脸面，老夫人再气，倒也没来闹场。
整个仪式顺顺当当，酒席也算得上宾主尽欢，张五可收了不少礼物，笑得眉眼弯弯，跟世子爷道谢时就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王俊卿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小丫头心思简单，纯真可爱，越发对了胃口。晚间少不得一番缱绻缠绵，情浓时抱着她切切道：“我会一辈子这样待你好。”
张五可只觉得菊花一紧。
还一辈子呢。
上天来个雷让她穿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