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没呆多久就走了。
王俊卿额外被放了一天假，当天晚上就住在了庄子上。当天晚上他陪老夫人吃完饭，就到了张五可这里。
张五可以一种休假中被领导叫出去加班的心态强打起精神，服侍着他洗澡换衣。
她大概是松懈太久了，不小心就带出了那么一丝不情愿，还被王俊卿看出来了。
“怎么了？”王俊卿问。
张五可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还没想好借口呢，王俊卿就善解人意地猜，“因为四殿下？”
“嗯。”张五可顺着话就应了一声，一面拿起干净的帕子来帮王俊卿绞头发，“总觉得……有点怕……”
王俊卿表示理解。
张五可虽然是个庶女，但到底是出身安乡伯府，并不是那种真正毫无见识的村姑。所以才会一听四皇子那句话便知道利害，自己就把耳朵堵了。
他拍拍张五可的手，安抚道：“别担心，四殿下为人宽和，不会见怪于你。”
“倒是不是怕他，只是……”张五可犹豫着，还是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自古皇家事最难善了。牵涉其中……总归是……”
如果最终这位四皇子能登位，就看他念不念旧。虽然说从龙之功是好的，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也不少见。
万一要是失败，那更直接，跟着他的这些人肯定直接玩完。
而且这是在动不动就诛九族的古代啊。
虽然张五可对临江侯一家人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她如今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她能在出事之前得到自由，那也就罢了。万一先出事呢？
临江侯府要是完了，她这小小一个侍妾……呵呵，只怕充为官婢都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王俊卿也不是不明白，但是……他叹了口气，“临江侯府是四殿下的外家。不论我们怎么想怎么做，从姑姑进宫从四殿下出世，就已经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倒也是。
这是血脉亲情绑在一起的，真是没办法挑。
张五可也理解他的想法了。
反正不管他想不想，外人看起来，他们就是四皇子一党的。
所以不管以后哪个皇子继位，只要四皇子一倒霉，他们就要跟着倒霉，所以倒不如索性豁出去搏一搏呢。
理解归理解，但张五可一想到王俊卿和四皇子要躲到她房里来说话……就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她还是想办法先走吧。
但是……到底要怎么走呢？
×××
又过了些日子，天气凉快起来，老夫人就决定回府了。
她出来两个月，临江侯府都交在张双福手里，她也实在不放心。
张五可本来是想，要不就装个病什么的，直接留在庄子上得了。
听那天四皇子的口气，皇帝病得蹊跷，最近肯定会有场风波的。到时如果临江侯府倒了，她就趁乱逃跑。如果没事的话……又再说了。
这个计划本来不错，但是事到临头，却实行不了。
因为王俊卿王敏卿兄弟俩一起来接老夫人了。
王俊卿兄弟头一天晚上就到了庄子上。
张五可就不敢“病”了。
如果只有老夫人，那肯定没问题，老夫人巴不得看不到她，她随便给大夫塞点钱就能让他说“不方便挪动”什么的，老夫人肯定会顺理成章地把她留下来。
但王俊卿在，要知道她病了，肯定得亲自守着大夫看病仔细问过病情啊，那还装得下去吗？就算能装，王俊卿肯定也不会同意她在这种乡下“养病”啊，还是得把她弄回去。到了侯府，她可不见得能瞒得过耳目众多的张双福。
要是被戳穿了，嘿，那可就有她的好果子吃啦。
所以一看王俊卿亲自来了，张五可就只能打消所有的念头，什么夭蛾子也不敢闹，乖乖收拾行李，等着被打包带回去。
第二天一早，侯府众人就出发了。
老夫人一辆车，张五可一辆车，其它丫环婆子们几辆车，行李土仪什么的又是几辆车，王俊卿兄弟两骑着马，带着家丁护卫跟在旁边。
路上一字排开老好长一条，浩浩荡荡，也颇有几分气势。
从这里到京城，平常大概就是大半天的路程。但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了颠簸，这速度就快不了，到中午还没走到一半。
好在她年年出京避暑，王家兄弟对这种情况倒也习以为常，早已经派人打点好了。
半路上还包下一家茶寮，用来休息吃中饭。
等快到时，王敏卿更是又亲自跑了一趟，着人清场。
茶寮的吃食他们是不用的，自己带了人去做饭，一切安排妥当，车队也就到了。
王俊卿亲自扶了老夫人下车，王敏卿本来也想凑过去献个殷勤，但是目光一扫，就落在了第二辆车上。
那个正扶着丫环的手下车的女子，可不正是他上次见到的美人儿？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张五可今天穿了浅蓝的上衣，湖蓝色的褙子，配了条月白色的裙子，连下车时露出那一双绣鞋，也是宝蓝色的。
这一身浅浅深深的蓝，就像是晴空下的海。
浪花一阵阵打过来，王敏卿觉得自己就像已经沉溺其中，几乎不能呼吸。
“二爷。”
听到自己的小厮阿旺的声音，王敏卿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正要问那是谁，就突然想了起来。
今天出行的事，都是他自己安排的。
这第二辆车，坐的就是被老夫人带过来的那个大房的妾。
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言中宠冠大房的可姨娘。
王敏卿的目光不由得就微微一暗。
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王俊卿的？
就因为他托生在正室夫人的肚子里么？
生来就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念书有饱学鸿儒做先生，教骑射是名满天下的老将，娶妻也是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更不用说以后的爵位，临江侯府的家产……甚至于他明明喜欢的是男人，却依然霸占着张五可这样的绝色美人。
王敏卿有时候也会感慨天道不公，但是转念想回来，又会觉得，老天爷再公平不过。
这边给予多少，在别的方面便会收回多少。
王俊卿拥有得再多，却没有子嗣。
他只要一天没有儿子，这临江侯府真正的承继人会是谁……就还未为可知呢。
只是……
王敏卿又看了一眼已经进了茶寮的张五可，这美人儿却等不得那个时候了。
王敏卿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各种情绪都按捺下来。
继续吩咐下人们做事。
***
张五可吃完饭上车，手里就多了一张字条。
出门在外么，规矩就没那么严，下人们来来往往，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到底是谁塞到她身上的。
小小一张纸，上面也没有字，就画了把小剑。
所以呢，张五可虽然不知道是谁塞的，却知道这是谁传过来的。
一早出发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跟王俊卿一起骑马的王敏卿。
的确是那天早上舞剑的男子。
但是，他也应该知道她是王俊卿的小妾了才对啊，为什么还给她递这种小字条？
本来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好吗？
这字条要是被人发现了……
好吧，就这么画个小剑……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是，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张五可挑起车窗的帘子，向外面看了一眼。
王俊卿骑着马走在老夫人车侧，王敏卿也上了马，却正低头在跟一个管事说什么。
张五可看过去，王敏卿就好像有所感应一般，说完了话抬头的功夫，就顺便看过来。
目光一会，他就微一挑眉，挑了个眼风过来。
张五可刷地把帘子放下了。
她这是……被调戏了吧？
这王敏卿果然也不是什么好鸟。
明知道她是他哥的小妾，竟然还敢这么挑逗她。
这临江侯府真是让人活不下去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