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才到家,两人都筋疲力尽。
洗漱过后阿绿照旧窝在沙发里,按下电视机遥控器。
可是广告还没放完,她就呼呼睡去了。
而陈澜却睡不着。
他瘫在床上,琢磨着晚上那不可思议的幻象。
那不是错觉。
在那场争吵发生之前,他的确预见了那个场景。
让他辗转反侧的有三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他能够预见这场争吵?
第二,如果在当时他没有下意识地去回避这个幻象,是否就能救男生一命?
第三,这个事件里好像有哪一处似曾相识?
想着想着,陈澜的大脑好像被揉成了一团废纸,各种假设都是死路,
如果这是一块电板,恐怕早就烧到爆炸了。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突然意识到,最近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清晨的凉意袭来,陈澜就这样被冻醒了。
看了眼时钟,正好四点半。
习惯性地伸出左手,绿姑娘不在。
这时陈澜才意识到,一晚上阿绿都没进卧室,而自己沉浸在一系列问号中竟然把她忽略了。
该不会生气了?
陈澜一下子坐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赤着脚去客厅张望。
阿绿小小地蜷曲在那里,身体随着一呼一吸上下起伏着,怀里好像还搂着什么。
嗨,这丫头,居然抱着遥控器睡着了,连电视都没关。
陈澜轻轻抱起沉睡中的阿绿准备回房,还是把她弄醒了。
“陈澜……”她低声呢喃着,声音明显是受了凉有些哑,双手自然地抱住了陈澜的脖子,小猫似的小声呼吸着,又闭上了眼。
傻丫头,被人半夜抢走了估计也不知道。
他把阿绿轻轻放平在床上,拈着被角为她盖上,又小心翼翼地带上卧室的门,泡了杯咖啡走向阳台。
天微微亮,好像有一种淡淡的灰蓝色不知从何处起弥漫开来,不是那么纯,却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如果时间就停在这里多好,陈澜想。
“近来我国多地发生不明原因灾害事件,截至发稿已造成156人死亡,319人受伤,其中重伤84人……”
陈澜被电视里新闻的声音吸引住了,回到客厅看个究竟。
从前他从不在意这些,但最近他好像衰神附体似的,周遭一再发生死亡事件,难道天将降大任于他,让他当柯南?
“据目击者反映,这些灾害的发生都有突发性、空降性、群体危害性和多样性的特点,其中最为显著的特征
就是‘空降性’。据了解,事发时有大团不明火焰从天而降,直接朝地面上毫无防备的人群涌来,许多人当场被火困住死亡,
同时,人群在逃生过程中发生踩踏也导致了大量伤亡的产生。有关部门已经拉响了社会公共安全一级警报,出动地方部队
维护社会秩序,做好一切预备工作防止灾害再次产生。同时已发布通知,全国所有中小学校都停止上课,也建议民众尽量呆在室内,
遇到紧急情况时应在安保人员的引导下有序撤离……”
陈澜叹了口气,最近这样的事情怎么越来越多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刘明远“万物联合会”的故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人类真的要灭亡了?
看着电视画面上人们恐慌的尖叫和拼命的逃跑,陈澜开始重新考虑最近发生的一切。
如果这一切,都和“万物联合会”有关……
那么刘明远的失踪是因为他泄露了机密,电梯事故是“万物联合会”屠杀人类的开端,
按时间顺序来推算,应当是陈美妍在事故中死去,接着刘明远失踪,陈澜收到他的书信,还有……
还有图书馆门口的那一场“意外”。
他的确预知了意外的发生,知道了本不可能知道的事,就像刘明远居然知道他给二胖子的那一拳!
“你现在还不相信我是外星人吗?”
陈澜想起了刘明远当时似笑似哭的奇怪表情,恍惚间打了个冷颤。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没有说谎。
而在某些事情上的预知功能,好像从刘明远传到了陈澜身上。
至于能预知什么,他还不清楚。
但他清楚,这种技能的传递绝非偶然,更像是刘明远对他的嘱托。
拯救人类?陈澜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哪怕只看在失踪的刘明远面上,他也不能白费了这身本领。
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刚下定了决心,陈澜突然头痛欲裂。
这种痛感他印象再深不过了,就是图书馆那个雨夜意外发生前的那一种感觉。
太阳穴像要爆炸似的剧烈跳动着,脑袋里却是另一个极端:
大脑的沟壑像是一片山谷,原本雪地似的空白,突然有一个人在里头鸣锣,锣声越来越响,
回音从四面八方反射过来,又反射回去,新锣声、旧锣声互相交织,发出嗡嗡的声音,
配合着太阳穴的跳动愈发响起来。
陈澜忍着剧烈的疼痛闭上眼,集中注意力搜寻即将出现的画面。
因为他知道,这正是预感来临的信号。
人群,拥挤的人群。
在街道上,好像是市中心,熟悉的地标大厦……十行街!
突然好像乌云密布,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盒状物体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向人群最密集处!
还来不及逃跑,被压在盒子下面的人们瞬间没了踪影,盒子压过的地方柏油马路都起了裂缝,
四周的人们尖叫着,孩子哭泣着,像受惊的鸟兽四散奔走。
高跟鞋,帽子,购物袋,啤酒,手提包,奶茶……马路瞬间成了杂货铺……
“啊!”陈澜终于忍不住头部的剧痛,叫了出来。
而预感也随之消失了。
再怎么努力闭上眼也看不到任何画面,只有一片漆黑。
不行,再试试,十行街那么长,光购物中心就有三个,巨型盒子具体降落的地点在哪里还没看到。
再试试。
陈澜紧闭双眼。
“陈澜……”,他睁开眼。
阿绿不知怎么醒了,此时正满眼担心地看着他。
然而陈澜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陈澜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出了门,留下阿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这时阿绿的手机突然响了。
“阿绿!快报警!叫120!十行街!”
手机里陈澜一边吼一边喘着粗气,阿绿从未听过他这么大声说话,愣了半秒,
立刻挂了电话,拨打了110和120。
“轰隆”,一声巨响。随即浓黑色的滚滚烟雾从声响处升腾起来,然后在上空魔爪似的蔓延开来。
正是十行街,地标大厦。
在家中目睹这一幕的阿绿惊呆了,难道陈澜?!
她疯了似的跑到阳台上,四处搜寻陈澜的踪迹。
楼下?没有。隔壁单元?没有。小区门口?没有。
今天天气那么好,她的视力那么好,可遍寻四处就是没有陈澜的身影。
所幸陈澜去晚了一步,终于还是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穿着她买的显眼的棕色大熊睡衣,
停在了离十行街仅仅一个红绿灯的地方。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陈澜似乎跑累了,在马路这头,双手撑着膝盖在休息。
阿绿拿出手机拨打陈澜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回来吧,陈澜,回来吧。
她在心里默念。
歇了一会儿,不远处那个“大棕熊”终于站起身来,挪动了几步。
紧接着,却以更快的速度向马路对面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那片浓烟里。
陈澜!
此时的陈澜已经着了魔似的,在浓烟里狂突疯跑。
人群的尖叫和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烟雾遮面,周遭都看不真切,
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地标大厦正门旁的墙根似乎聚集了一批人,正抱在一起痛哭。
明明预见了事情的发生,却还是晚来了一步。
自责造就了陈澜的行动力,得去救他们。
他迈开了双腿准备启动,心里倒计时着给自己打气。
三。二。一。
“啪唧”,脚底一滑,鞋底一飞,陈澜脸朝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
等他站起来,前脚的人字拖也就剩个“人字“了。
这时他突然看见,大厦三楼落地窗的玻璃已经摇摇欲坠,而正下方的人群一无所知!
陈澜果断甩掉了双脚的拖鞋,憋着气跨过倒在地上的电线杆和玻璃渣,箭似的向受困人群冲去,
一边冲一边大喊:“快闪开!快闪开!”
人群中终于有人发现了被浓烟熏得灰头土脸的陈澜,激动地挥着手,向他喊着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强风,疯狂地席卷着现场的一切,
陈澜奔跑的速度没有放慢,但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渐渐站不住了。
后来人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风,
而是从那个突然砸落在地面上的巨大盒子里,释放出的巨大吸力。
被误认为风的原因在于这股吸力是突然产生的,像是果冻袋,谁突然开了封嘬了一口,就把陈澜一下子吸了进去。
当然不管是谁,吸果冻的一定是个彪形大汉,这吸力,跟吸尘器似的。
万幸也不幸的是,墙根那些人也一个两个被吸了进来。
盒子里的陈澜还未缓过神来,就依次和老大爷、怪大叔、小伙子和小萝莉撞了个满怀。
那个怪大叔穿着蕾丝花边的公主裙,黑色丝袜也遮不住他超长的腿毛,
飞进来的瞬间一下把陈澜扑倒,陈澜差点被他的大红唇强吻。
刚勉强挣扎着坐起来,一个横的歪果小萝莉又朝陈澜飞来,陈澜赶忙伸开双臂去接。
不偏不倚,撞到了他的鼻梁。
两行鼻血。
而面部迎接,大概是创了地球上迎接外宾的最高礼遇。
很好,就是没有美少女。
被吸进来的人大约有二三十个,都还在云里雾里。
陈澜正为没有在这种场景上演偶像剧桥段暗暗可惜,
盒子却突然“骨碌骨碌”顺时针转了起来,人们跟着滚筒式洗衣机里的滚来滚去,相互碾压。
好在大约转了九十度就停了,那股吸力也同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