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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思量自难忘

提到浪漫的国度,人们往往会想到法国,慕宇想到的却是英国。世界各国皆有其浪漫的一面,只是风格不同。法国的浪漫是奔放的,底色是火红,那火烧得极旺,向往爱情的人就如那无畏扑火的飞蛾;中国的浪漫是含蓄的,底色是淡紫,有一丝神秘,令人回味无穷,有欢喜亦有凄美;德国的浪漫是很生活化的,底色是天蓝,精致的烛台、巧妙的旋转木偶钟,如童话中城堡一样的建筑,浪漫的甘甜无处不在;英国的浪漫如日光般温暖柔顺,底色是橙色,柔情散漫在每一缕灿烂的金光之中,照亮了时光的轨迹。

异国间的浪漫也因为一些知名的人和故事而有所交集,比如说徐志摩和林徽因的故事就让中英两国的浪漫丝丝交汇起来。在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讲到《再别康桥》的时候,曾用了一节课的时间讲了徐志摩与林徽因的故事,从那以后,慕宇就特别向往一睹康桥的风采。如今真的有机会实现这个搁浅已久的愿望,内心的激动就已经振翅欲飞了,她还带来了一本徐志摩和林徽因的作品合集,以便在康桥之旅后细细体会,相信应该会有新的感受。

慕宇歪着头靠在慕凯峰的肩膀,闭着眼睛休息。虽然坚持让齐媛保密,心里却还是暗暗希望她走漏消息,然后杨雪斌就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从婚礼上跑出来送她。只是这一次可能连齐媛都不对他们抱任何希望了,真的如约保密。登机之前,慕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原来电视中的美好桥段都只能发生在故事中,现实里是不存在的,至少不会发生在她身上。这时,手机响了,慕宇也没有看是谁打来的就直接关机,毅然登上飞机。

飞机降落。当慕宇看到林瑾华瘦弱的身影时,心里残留的恨意顿时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同情。慕凯峰主动走过去抱抱林瑾华,说:“怎么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林瑾华刚看到他们出来就忍不住哭起来,因而就带着哭腔说:“这都是我自作自受的结果,我真的没想到你们肯来。”

慕凯峰说:“都是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这就是小宇了,你看我没骗你吧,她真的跟你长得很像。”

林瑾华点点头,拉起慕宇的手,说:“都是妈妈对不起你,你现在还愿意来,我真的很高兴。以后我再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可我要用剩下的每一天来弥补。”

“妈,你别这么说。现在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好日子才刚开始,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慕宇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没那么乐观。大概从飞机离开中国的地面那一刻起,心灵最深处的美好记忆就都被锁死了,一切归零。那个人,那些事,都如同晨露伴随着阳光的温暖而蒸发,从此万劫不复。

英国一直都活在慕宇的梦里,她喜欢城堡式的建筑,喜欢英伦的味道,如今真的身临其境,竟然有一种整个人被掏空的奇怪感觉。于是,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变得强烈,好不容易才有些开朗阳光的她又变得有些忧郁自闭。慕凯峰以为她是初到异国不太习惯,等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好,所以也没担心。慕宇在社会里混了好几年,伪装的能力是很强的,每天在公司都是乐呵呵的。公司里也还有其他华人,他们非常欢迎慕宇,尤其是安勇。

安勇是在英国留学毕业后没有回国,直接就进公司工作。他的父母虽然支持他在国外生活,但还是不愿意他娶一个外国人回家。他喜欢徐志摩,甚至还把自己喜欢的诗工工整整地抄下来放在办公桌上。有一天,慕宇偶然经过安勇的办公桌,看到他抄的诗就停下来。刚好安勇不在,慕宇就把诗拿起来看:

“我的世界太过安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心房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如此这般的轮回。

聪明的人,喜欢猜心,也许猜对了别人的心,却也失去了自己的。

傻气的人,喜欢给心,也许会被人骗,却未必能得到别人的。

你以为我刀枪不入,我以为你百毒不侵。”

似曾相识的诗,完全不同的心境,她陷入回忆,连安勇回来了都不知道。

安勇拍了她肩膀一下,说:“慕宇,想什么呢?”

慕宇回过神了,不好意思地放下诗,说:“真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动了你的东西。”

“没关系,你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徐志摩的诗集,明天给你带来。”

“不用麻烦了,我以前很喜欢徐志摩的诗,看了不少,也买了好几本,现在家里还有,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翻翻。刚到这边不久就去了他诗里写的康桥,独自站在那儿看了半天,当时再想起他的诗,就觉得心里难受,所以好久没看了。今天偶然看到你桌上有,感到挺意外的。现在的生活主题是工作,心里也不像从前在学校里那么静,读不出当初那种感觉,难得你还能喜欢看这些诗。”

“我也是闲着没事就看看,一是为了打发时间,再就是借此机会温习温习中国文化。要不然等以后回去,一定会被别人嘲笑崇洋媚外。”

“你还有回国的打算吗?”

“当然了,我出国目的在于开阔眼界,不是为了移民。怎么说还是中国人,外国的月亮又没有比较圆,我不打算待太久,等有机会的时候就争取调回国。不过我听说你是自己申请调过来的,还以为你是喜欢这儿,可是我看你好像并不是真的开心。”

“还好吧,来的时间不长,还在适应。我来这儿是因为我爸妈都在这边,其实我也挺想回国的。对了,我还有事呢,差点儿给忘了。那我先走,改天再聊。”

“那你去忙吧,如果需要帮忙就别跟我客气啊。”

“那就先谢谢你了啊。”

慕宇晚上回到家,没有像平时那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而是直接进书房,手指依次轻轻滑过每一本书的书脊,最后停在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合集上,一伸手就把书拿下来,坐在书桌上翻看起来,读到林徽因的《情愿》——

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

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

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

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

但抱紧那伤心的标志,

去触遇没着落的怅惘;

在黄昏,夜班,蹑着脚走,

全是空虚,再莫有温柔;

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

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

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

这些个泪点里的情绪。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闪光,一息风更少

痕迹,你也要忘掉了我

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

“你也要忘掉了我,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慕宇低吟,举目望向窗外的远处出了神。林瑾华敲了好长时间的门也没听她应声,就开门进来,看她痴痴地望着窗外,一脸落寞的样子,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吃晚饭的时候还是一切如常,临睡前,慕宇照常去跟父母说晚安。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林瑾华说起在书房里看到她发呆,就靠墙站着,偷偷地听他们说话。

慕凯峰说:“可能是还不太习惯吧,要不然就是工作上出了点事,不太如意吧。我明天问问她,你别担心了。”

林瑾华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别看她见人有说有笑的,好像很正常,可我觉得她并不开心。她朋友不少,可始终没有男朋友,似乎不太正常啊,你说会不会是感情上的事不太顺心啊?”

“谁知道呢?这孩子一向少言寡语,问她也不说,总喜欢心里藏事。她要是实在不想在这儿生活,不开心或者不适应,大不了就让她回国。她就算把这个工作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她工作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再找工作也没那么难。我当初没卖房子就是怕她不喜欢这儿,以后反悔了想回去还有地方住。其实你也这么多年没回去了,就不想回去看看吗?”

“我倒是无所谓,其实现在想想要你们因为我就跟慕家所有人断了联系也不太好。还是一切看孩子怎么决定吧,她要是想回去,我也愿意陪她一起走。不少人都以为让孩子嫁给外国人是好事呢,可我不这么想,中国那么多人,总会有一个能照顾小宇一辈子。”

“追她的人倒是真的有,只是没见她上心过,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真是我粗心大意,没注意到她心里已经有人了。不过,也可能是我们多心了,最近好像她公司要开年会,说不定是要忙的事情太多,她有点吃不消。”

慕宇无奈地摇摇头,人们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她明明都挣脱了爱情,怎么还是没学聪明?她怕继续听下去会被发现,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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